第三百七十章 始料不及(1/2)
作者:风萧条
    父亲,多么简单的一个词语,可对于雪儿来说,却是那么遥不可及又五味杂陈。

    在自己的印象之中,雪儿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始终维持神秘的男子的相貌,对于他的一切认知,都停留在道听途说的层面,而且都是些匆匆掠过的只言片语。

    在雪儿成长的白家主城中,任何人在谈及有关白樱雪的话题时,要么就是三缄其口地避而不谈,要么就是想方设法地一笔草草带过,银发尚且是如此,更别说是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了。

    而唯一知晓雪儿父亲身份的小姨白兰雨,在每每谈及那个永远都带有面具的男子时,却总会显露出油然心生的厌恶之情。

    白兰雨曾不止一次通过旁敲侧击抑或是直言不讳的手段告诉雪儿,正是源于那个人的不管不顾,才直接害死了她的妈妈。

    孩童的心智一如白纸,涂抹丹青后旋即染黑,并永世无法褪色。

    所以雪儿从小都对父亲没有任何好感,虽然还说不上到了苦大仇深的地步,但至少心间不再存有关乎于父亲身份的任何幻想。

    她将自己封锁,将自己默认成从小无父的单亲儿童。

    雪儿未曾体验过一丁点儿的父爱,也不知道真正的父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直到后来在断面山上第一次遇见失魂落魄的敦煌,雪儿的脑海中这才在相隔十余年后,逐渐浮现出伟岸的背影轮廓。

    她不知道那样朦胧的背影是不是就已经配得上父亲的称谓,在那个瞬间,仅凭第六感的她,只知道自己似乎能够信赖,能够依赖那道背影,至少,稳稳走过那相约的五年。

    敦煌对于雪儿的照顾远远算不上无微不至,他所施展的一切手法都显得尤其粗糙,甚至在很多时候,还需要在某些情况下显得特别早熟的雪儿反过来帮助他排忧解难。

    两人的关系不像是一般成年人与小孩子之间的单方照料,反而更像是行走在一条彼此都尤其陌生的道路上,彼此互帮互助,又在过程中逐步完备自己。

    有的时候,雪儿也曾怀疑过仅仅依仗剑技就能在人前风头无两的敦煌叔叔,为什么总是在与自己私下相处的时候显得举步维艰,甚至很多时候都只会被动应顺。

    而且,虽然敦煌曾经跟雪儿解释过二人都拥有的混色奇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如今回想起来,当初敦煌在一叶小舟上的吞吞吐吐,委实是漏洞百出。

    当时的雪儿一脸天真,再加上那些如同恍然大悟般的附和之音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一时间,很容易就能带给人一种坚信不疑的错觉。

    但事实上,早已人小鬼大的雪儿在那个时候是留了一个小小的心眼的,虽然只可能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小红点,但起码切实存在。

    雪儿的心中存在着很多类似于此的罅隙,它们大都蜗居一隅,彼此之间互不干涉,分散在心间的天涯海角,本应该风马牛不相及。

    可随着六次梦境的娓娓道来,这些看似无意间埋下的细小红点,却是缓缓开始了它们的长途跋涉,从艰难起步到大步流星,再然后,就编织成一张浮空的巨网,幡然合拢,将所有线索收束其中,直冲以云霄为象征的脑海。

    “敦煌叔叔......”

    有冥冥中稍显熟稔的悸动从远方飘扬,一路飞到了正如火如荼的战场,进入了列君生的脑海,彼时,他才刚用一记形如随手而为的横扫千军震碎韩辛护体仙气,将其凌空逼退数米。

    “小雪?”列君生微蹙眉头,哪怕亲临战场也静若止水的心神此刻却是有不宁匆匆掠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昔的平淡。

    他反腕执剑,凌空坠下一道笔挺的剑芒,不分敌我的落刃在泥泞中顿开沟壑,顺带一如割菜刮起一大片残肢断臂飞舞,既有鲜红血肉,亦有灰芒乌黑。

    “原来是在传输记忆啊。”列君生复归淡然的脸上勾掠起瘆人的冷笑:“那肯定得要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悉数交代了啊,藏着掖着算什么话?”

    说罢,列君生当即引剑直指苍穹,汇聚于剑尖的炫光稍纵即逝,不费吹灰之力地挣脱了战局的限制,向着内陆飞袭而去。

    原本正准备要出手阻拦的韩辛却是被一众不惜以命相拼的冥界妖兽死死牵制,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极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你干了什么?”韩辛愤然振臂,将那些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妖兽以蓝焰焚成灰烬。既然阻拦极光的远遁现已无济于事,他只能将灼灼目光悉数投放在一脸淡然的列君生身上。

    “家事。”列君生立剑横于云巅。那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二十一寸长的锋芒,此刻带给韩辛的感觉,却是跟直接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没什么两样。

    列君生低下头,只是简单看了看那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沙场战役,便旋即有些失望地啧了啧嘴:“这就是天灵帝国的黄麟军么?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沙场黄金甲中,有数道人形身影如入无人之境,洒然写意的腾挪如蜻蜓点水,总能以最小幅度的动作摘得一颗颗头颅;又有巨兽怒吼时不时响彻天际,以地动山摇的架势在战场内横冲直撞,完美诠释一石激起千层浪,只不过是哀嚎的声浪。

    黄麟军此役最大的优势在于精良装备,其次便是数量。由列君生亲自率领的奇袭之列人数并不多,只有百余人左右,依照常理来进行判断,是应该怎么也斗不过六千余人的黄麟军的。

    只是,当冥界的加护横空出世,面对着那些永远都能够死而复生的怪胎,任黄麟军装备何其精良,都不再有任何优势可言。

    而以量制胜的人海战术,在那些永远不知疲倦的洪水猛兽以及杀人机器的面前,就是一介天大的笑话。

    整个洛溪废墟中的对峙,唯一占得优势的,却是齐真对上姜行的短兵相接。大将军的双刃之锋已经在后者的身上裂出数道鲜血淋漓的豁口,亲手让这位南溟帝国的皇子变得跟一个破布玩偶没什么区别。

    可就算是身上的伤势再怎么骇人,姜行的气息却是分毫没有一泻千里的溃败之意,反而愈挫愈勇,一对深邃瞳孔中更是屡次乍现出无与伦比的璀璨精光。

    反观齐真,他的气息虽然依旧有条不紊,但却没有丝毫的增进,始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固守一方。此不消彼却长,这样的情形基本等同于提前预示了齐真的败局。

    境界不相上下的高手对决之所以往往都是点到即止,究其原因,都是因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在心间留有余地,不是为对方,而是为自己。

    因为一个人永远都无法预知另外一个人的极限,也永远无法拍胸脯担保另外一个人会不会在对决途中心生明悟,要是真的把决斗引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偌大的江湖,在绝境中的破釜沉舟,并成功反杀境界远超于自己的高手,此类例子几乎数不胜数。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类似的举例中,要是险象环生的那一方还好,要是成了他人嫁衣,还把命搭上了,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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