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覆灭(1/2)
作者:风萧条
    暂时由黑雀主导着己身神识的姜乐冥缓步走至铁栏边缘,纤细的右手轻而易举地从寒铁之间缝隙伸了出去,当手腕迎至走廊阴冷气息的时候,他的右手便是瞬间停住,攥握出单拳架势的五指渐次而开,一如圆滚滚的花骨朵正向鲜花层次的迈进,于众目睽睽下绽放出一闪即逝的璀璨光晕。

    就跟没有人知道那个被镇压在最深处的狂徒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发声大笑,没有人知晓初来乍到者的手掌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幸”常住于此的罪恶滔天者,直到这时才真正明白自己原本还“引以为傲”的所谓“杰作”,不过都是些大能们要么就玩剩下,要么就根本不屑一顾的残次品而已。

    蜷缩在各自囚房的角落,好不容易才从七窍流血的狼狈中堪堪回过神来的犯人们已经不敢有多余的闲情去打探那来龙去脉的发生,纵使已是各自为营,他们却仍是不约而同地在囚笼中再度划出一方圆玄,来了个属于笼中鸟的固步自封。

    囚徒们或是双手抱膝,于哆嗦中将全身缩成毫无还手之力的球体;或是心惊胆战地扒着一旁的牢狱铁柱;还有更干脆的,直接以四脚朝天的姿势瘫倒在地,红白双色交错着从他们的唇齿间向下溢出。

    既然没人知道,也没人敢于去知晓,那么,彼时刀光剑影的一瞬,也就成为了专门供那被铁链锁死之人欣赏的独角戏。

    在生死攸关时,口中仍然振振有词的男子,对于眉前悬停的那一柄光刃压根不予理睬,哪怕此时的它只要再稍稍向前移动分寸的距离便可轻取自己性命,泪流满面的男子为此仍是不为所动;置后并且鲜血淋漓的双手随时正细微地颤抖,但也并非出自于下意识的护主心绪,反而是源生于其脑海之中无可抑制的激动。

    男子口中的道暂且不知是何物,不过,单从其现时的神情来做判断的话,应该也是某些偏向于上古邪道的信仰,不然,他也不应该会对着荟萃着至暗灵气的忆寒匕首感激涕零。

    “啊…您是打算要亲自完成我的理想吗……”男子缓缓抬起双眸,凝望着那掠闪凌烈星光的刀尖,满面陶醉而释然地说道:“若真是如此,我定当死而无憾。来吧!请您杀死我吧!”

    眼白渐为黑雀那幽深羽翼所取缔的姜乐冥蹙起深刻的眉锁,原自夹缝中探出的手掌先起鹰钩之状,而后骤然回收成拳,唤回了那与男子额心不过咫尺距离的忆寒匕首。

    经过一番思索却仍是寻不出任何所以然的黑雀并没有选择让那男子得偿所愿,尽管横掠的刀芒还是擦破了男子额头的皮肤,刮出鲜血如注,但至少它最后并没有穿颅而过,将之钉杀当场。

    黑雀是天生邪鸟这一点不假,但正邪两物,说到底也不过是“人”才会斤斤计较的东西。被“人”主观归为正义凛然的,不一定就会行事坦荡;同理,被人主观视作邪魔外道的,也不一定就会疯疯癫癫。

    曾收归了无数机缘,于千辛万苦之后,终是经历过一世涅槃的黑雀虽对前世记忆已然不尽清晰,但至少它还是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清醒神识的,面对着那个从头到尾都一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疯子,因姜乐冥的自我封闭,加上之前邪气凛然的爆发,才得以暂时形现人间的黑雀在拿回忆寒匕首后,也会下意识地嘟囔几句:“神经病啊。”

    至于那“侥幸”躲过一劫的男子,当额间淌下的鲜血染红一脸后,他那明亮的眉眼却是突然变得暗淡起来,遗憾与无奈彼此缠绵,共同编织出此时在其眼神中徜徉的幽怨,那仅针对自己的幽怨:“啊……是我的修行还不够吗…..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之后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有一天,成为那个让您无比满意的存在。”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这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子,总算是在血色结晶的环伺中慢慢地安静下来了。

    “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啊?”初来乍到者的眼中应顺不解的嗫嚅而亮起困惑的神光,扪心自问,不论是姜乐冥,抑或是黑雀,二者的脑海中都不曾有关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的记忆。不论是此前他身上所燃起的无形气焰,抑或是后来他那三句不离本行的“道”字,就连尽管经过涅槃而导致记忆紊乱,但相对而言仍是要更加见多识广的黑雀也没有听说过。

    遥看那个此刻被五花大绑到同大闸蟹没啥分别的家伙,那个人,从始至终,似乎都只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地唱着独角戏罢了。只是,这场本该是孤芳自赏的戏曲,却因其中掺杂了别样的爆发,反倒是让本来还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受尽了苦不堪言的折磨。

    得以临时掌控姜乐冥身体的黑雀虽然能够轻而易举地破开门房上的枷锁,以便为自己的主人拿回那被王权剥夺的自由,但是,由于现时的黑雀不过是以灵魂附体的形式出现在姜乐冥的身上,加之后者仍然处于半昏迷的颓丧状态迟迟不愿苏醒,注定无法长时间控制姜乐冥身体的黑雀经过一番心里的博弈后,最终还是默默收回了掌间的匕首。

    黑雀不去理那个已然寂静无声的怪胎,不去看那些真正意义上得以如释重负的囚徒狱友,只是缄默无声地拖动着姜乐冥的虚弱身躯,缓缓来到木架边缘,躺到那坚硬又冰冷的床上,并没有多少肉的右手单纯依靠着骨架,枕起主人的后脑。

    在黑雀的操控下,“姜乐冥”慢条斯理地闭上了自己有黯然晕光徐徐扩散开来的双眸,等到一切危机被悉数化解后,俯于其身的黑雀神识亦在同一时刻浓缩成一抹星光,遥挂在其主人那沧海心田中的永夜深空,又在期间留下这么一句悠远的柔然劝说:“可不能因为这样就彻底一蹶不振了呀,我的主人。”

    说罢,姜乐冥的心间有荧光一闪;闹剧唱罢之后,姗姗来迟的侍从们这才如履薄冰地出现在幽暗地牢的尽头。

    站在高处的台阶放眼望去,处于摇曳火光映照下的脸庞,除却那个平躺在床上的六殿下尚且算得上是完好无损之外,其他人,多半都已皮开肉绽。

    “瞧这篓子给我捅的,六殿下啊六殿下,您难不成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小祖宗‘吗?”伫立在侍从最前列的典狱长是一位年龄大抵徘徊在四十五六的中年男子,此时,他正穿着厚实的棕色皮衣,双手笼袖,刻意为之的下嘴唇包裹着上半边嘴唇,由此动作,亚麻色的蓬松胡子刚好掩住脖子的典狱长几乎已将“纳闷”两个字一笔一划地刻在了自己的脸上。

    典狱长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向前挥了几下,便见一支全副武装的卫士自暗影中缓缓浮现,他们人手一把钥匙,身手极为利索地奔向各自负责的牢房,为那些已是命悬一线的可怜人尽一尽最为浅薄的地主之谊。

    毕竟这里是地牢而不是刑场,像死人啊,尸体啊什么的,还是越少出现越好。

    卫士们任劳任怨地忙里忙外,相比之下更显清闲的典狱长倒是在负手踱步,将全部的单间囚笼悉数打量一番后,最终在姜乐冥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微抿的双唇隐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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