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酒圣再拜,陈三愿(1/1)
作者:一梦当年人白首
    长桌上摆满了茶盏酒杯,盏中尽是茶,杯中尽是酒。

    萧克己与九里虎笑意浓浓,显然是知晓有这么一茬考验在后头,陈玉知被单儿一掐后乖巧了许多,也不去多瞧小杂毛一眼,任凭陆小音拦在中间,她言道:“这第一关乃是考验两人是否相知,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在这些茶与酒里选出若棠钟爱的口味即可!但若是选错了……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

    陆小音煞是可爱,威胁中还略带些许俏皮,惹得陈玉知挪不开眼,这当年的陆兄弟真的变了,也不知她何时愈发风姿绰约,难道是在云端一夜之后?想到此处陈玉知瞥了瞥单儿,仔细一想这丫头似乎也比往昔温柔了许多,目光最后停留在双儿侧脸,青衫不禁浑身一怔,实在难以想象双儿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倒是愈发让自己期待了。

    这大喜之日安排些节目也理所应该,想要搜罗这一桌子酒与茶可不简单,其中所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李溪扬走近长桌,瞧见了浓香黄酒、清澈烧酒、浑浊烈酒,还有许多压根儿就分辨不出……那茶叶更让人头疼,草青龙井、雨花猴魁、毛尖毛峰,种类赫然比酒杯多了一半,转眼半炷香过去,李溪扬在长桌旁愁眉不展,似乎一下子难以抉择。

    若棠手掌心不断出汗,她担心李溪扬出错,却不曾怀疑过对方的真心,但若在人前丢了脸,只怕心中总会留下阴霾。

    陈玉知叹了口气,碎道:“想那么多作甚?答案一定在往昔的记忆中,真是愚钝!”

    “哎呦!”

    一声惨叫,这青衫又被单儿暗算,当下捂住嘴巴,闭口不言。

    李溪扬闭上双眸,从前在苏城外的片段浮现,这时候似乎回到了柿子树下,道人伸手取了一盏菊花茶,又将茶倒入一杯竹叶青中,双指凌空轻抬,酒杯渐渐悬空。

    他言道:“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皆醉。”

    小杂毛以道门真意煮酒,袅袅香气在茅山主峰四溢,大红盖头下,若棠笑着流下热泪。

    陆小音拍了拍手,茅山弟子将长桌撤去,她笑道:“三生缘定齐飞翼,携手并肩结伴行!第一关通过,单儿姐姐……”

    单儿款款走出人群,与陆小音相视一笑,这姐妹们相处融洽,陈玉知自然乐在心中,他见单儿走出人群,便把捂嘴的手给松开,笑道:“小杂毛,你还真是不开窍,每次都要让小爷来提醒你!”

    “哎哟!”

    这一掐狠辣至极,不用猜也知道是陆小音,他当即又夹紧尾巴,讪笑不语……如此“艳福”让人羡慕不已,若能与几位姑娘亲近一些,莫说是被掐几下,就算三刀六孔也会让旁人争破脑袋。

    单儿言道:“苏城有女名若棠,柿树下朝暮苦等,三载寒雨不打伞,其中情愫谁人知?第一个考验是为了证明曾经,而这第二个考验也能说是请求,她若棠师承盗圣九里虎,嫁入茅山也不算高攀,当下时逢正阳悬空,你若能让一峰之人观潮起潮落,便算合格!”

    陈玉知与花骨面面相觑,都没料到单儿会玩得如此之狠,主峰有观潮亭,却只有在清晨紫气东来前可一览奇观,如今正逢夏秋交换之季,正午的太阳颇为毒辣,想要以一己之力牵出云海,只怕有些难办……

    “小音,这是不是有些为难小杂毛了?”陈玉知小声问道。

    女子抿着樱桃小嘴,低声笑道:“莫要担心。”

    李溪扬眼神愈发坚毅,他拂袖走向观潮亭,高抬手,轻唤:“来!”

    桃木剑瞬息从竹屋内掠出,直至道人手中,九里虎浅饮一口清茶,笑道:“一点儿不拖泥带水,这作风甚是俊俏!”

    新郎官以桃木剑为媒介,踏罡步斗于亭中许久,不断施展登真隐诀的秘法,这真意陈玉知与花骨颇为熟悉,乃是小道撼楼阁时独一无二的酣畅淋漓,但想要牵出云海,只怕还差了些火候……

    李溪扬汗如雨下,却仍在苦苦坚持,只求牵动云海一现。

    山下陶天明半敞胸襟,一坛仙人醉喝得不亦乐乎,连上主峰观礼的大事都给忘了,当他察觉到一丝诚恳真意后,不禁念叨:“泛彼柏舟,亦泛其流!今日宴,美酒一坛歌一遍,愿郎君千岁,愿妾身常健,愿如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酒圣饮尽仙人醉,一口倾吐山林间,霎时风动雾起,水露滴滴凝绿芽,漫山云海渐升腾。

    “顾猫儿,这一朝云海就当是老陶替你送的贺礼了!”

    主峰之下云海忽现,李溪扬顾不得迟疑,直接将真意席卷而下,随即一手高抬桃木剑,观潮亭于正午惊现云海奇观,茅山弟子们纷纷点头,亦对李溪扬钦佩不已,这等手段何愁茅山不兴?何愁山门不旺?

    “花骨,可否赠他漫天梨花?”

    “有何不可!”

    少年郎祭出花天狂骨,随即将飞刀掷于云海间,不断来回穿梭,犹如正午时分下起了梨花雨,在光芒的折射下格外令人痴醉。

    小杂毛放下桃木剑,缓缓朝若棠走去,连浑身被汗水打湿都未曾发现,双儿本还留了一手,但见此奇观触景煽情,便拉着单儿回到了人群,李溪扬终在漫天梨花下与若棠拜了天地,九里虎老泪纵横,将视若闺女的丫头送到了茅山,还不忘送出一份大礼。

    各峰酒席从正午开始,直至半夜都未曾消停,李溪扬则乘着纸甲马不断赶场,一杯杯带有祝福的美酒下肚,已然分不清东西南北,女子在掌教竹屋内安静等待,静待夫君到此掀开红盖头,从此双宿双栖,这亦是女子人生中最后一次等待。

    酒席上有两人不断对饮,似乎都是千杯不醉的人间英豪,陈玉知叹道:“老陶,顾猫儿之事你莫要插手,我日后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

    酒圣咧嘴一笑,似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言道:“说起来他与我只是萍水相逢,当初赠一壶西凤酒不过是想断了他的念想,却也没料到这小子能一夜入圣,当真是我眼拙了!”

    九里虎双眸仍旧有些红肿,这泪眼先前着实没少流,当即碎道:“哼,故作潇洒……前几日是谁在唉声叹气?”

    老陶干咳几声,急忙转移话题:“那一夜我察觉到了一丝真意,亦能明白他的决心,虽然这境界只能维持一夜,但绝对配得上酒圣二字,可惜了……”

    最后一杯酒,众人举杯缅怀顾猫儿,这个想了一辈子,却只当了一夜的“酒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