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雾渐去(2/2)
作者:卫国公
    若果真如此呢?

    那么鬼兵的目的便为的是另立新君,一如十年前宪宗皇帝被阉宦弑杀,继而穆宗皇帝即位。由此推断,幕后黑手又将是谁?

    张翊均思绪至此,只觉脑仁有些隐隐作痛。其实他心里对方才的想法有着极强的排斥,便决心先将注意力放在现有的线索上。

    眼下他们手上的线索多且杂,重要的是分拣出有用的线索,稍一偏离,便有可能前功尽弃。李商隐细忖良晌,抛出自己的想法:“那……义山以为,或许应先抓住那个纵火的柏夔,由此顺藤摸瓜,或许……”

    张翊均捏着下巴予以了否决。善和失火一案,想必官府此刻也在追查,毕竟这等事总得有个人顶罪。况且若是他准备从柏夔入手追查,前夜就不会放任其逃脱,“善和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现在火场必然戒严,若贸然闯入其中,反而节外生枝,绝非明智之举!”

    李商隐一点即明,经过这几日在长安的见闻,他可是知道西都的达官贵人有多少,利益纠葛有多多。此时去到善和坊,无异于将自己彻底暴露于光天之下。

    张翊均忽然意识到,他们始终太执着于追查案情本身了,追查到底只是尾随着乱党的步伐,若到了最后关头,他们终究会迟一步——他们始终不曾报官的缘由便在此,繁复的程序只会更加拖累节奏。若能另辟蹊径,谋于所未谋,便可一举尽捕其党。

    “与其查坊,不如查人……”

    张翊均直觉,应从昨日那两名被杀之人入手。二人皆为神策禁军,于右臂纹有鹰身僧侣——这是祆教的图腾,二人又于昨日一同被杀……

    李商隐对祆教了解不多,因此对一些关键词听得云里雾里。但在他听到神策禁军这个词后,忽而想起来道:“对了!昨日义山在王家似乎还听晏媄说起过……”

    张翊均一听,不由看了李商隐少顷,并不全是为可能的线索而集中精神。倒是这十六郎,怎么对王家千金这般熟识,都称呼上名字了?张翊均不禁心里稍有八卦,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李商隐没觉出来张翊均的眼神,组织好语言后便接着道:“……圣人前不久在削减禁军衣粮后。为患禁兵私行宫市,似乎还加令禁兵不得擅自独身披甲出行,为免得就是惊扰诸坊百姓……”

    所谓宫市,指的本是德宗皇帝贞元年间,宫中宦官依仗权势对长安百姓巧取豪夺,名为“宫市”,实为掠夺,诸坊百姓唯恐避之不及,白居易白乐天那首传唱不止的写的便是此事。后来宫市虽为禁止,私下里仍有禁军强买强卖。

    张翊均听到李商隐这一句,眼神陡然一亮。

    昨日被杀的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皆为违反禁令,独自披甲出行的禁军……

    那日杀害清凤阁清倌的凶嫌,岂不也正是禁兵?!

    巧合?

    张翊均依稀记得,凶嫌彼时被御史大夫宇文鼎转交予了万年县兵,那么嫌犯便应当被送往万年县狱了。此事已然过去近三日,张翊均心里不禁打鼓,宇文鼎当时已电速审断,草草结案,下令要将凶嫌即时杖杀,恐怕案底也一并被移交给万年县衙了!

    张翊均急忙从案前起身,跑到藏书阁一处侧柜前,翻箱倒柜起来。他向一头雾水的李商隐简单一讲清凤阁凶嫌的事,李商隐面上先是恍然,尔后又有些心焦道:“那、那我们岂不是晚了一步?”

    “还没有!”张翊均此时已将藏书阁的侧柜翻得乱七八糟——若是张父见了,难保不会大发雷霆——不过张翊均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他从案牍书卷里找出来今岁的黄历,平摊开在宽几上。

    “有言,大唐处斩死囚皆在立冬以后、冬月之前,即便是被判决即时杖杀之嫌犯,亦应于同日押往东西两市独柳树前一并行刑。而这日期在每岁的官印黄历上都有记录,为的是届时让诸坊百姓皆往观看……”张翊均边解释边在黄历上的蝇头小楷上细数着日子,那目不转睛的眼神好似个专心致志的刀笔吏,他忽然动作稍顿,直起腰身。

    李商隐还没找到,连忙问他。

    张翊均轻轻出了口气,看着李商隐,一字一顿道:

    “今岁的处刑日,便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