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贞心大度(2/2)
作者:卫国公

    “好办好办,”李淮深笑道:“在场诸公都是李公所信任之人,吾……品阶最大,也不好推辞,这一两个时辰暂由吾来主管,诸公大可放心。”

    “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韦荣更是本没有让李淮深主政的意思。但是李淮深确实为李德裕所器重,便也不好说些什么。

    “报!”

    听到从翠玉屏风后面传来府中通传的声音,李淮深便连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

    韦荣看着李淮深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李节度的卧室,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站起了身。

    杨综和薛元赏一同站在后殿外,杨综仰着头看着殿门前的匾额足足有半晌。匾额用南山乌木制成,边框上饰以金漆,上书四个楷书大字“贞心大度”,笔法虬劲有力,杨综虽是一介武人,节度使李德裕的笔迹还是能认出来的。

    见杨综看得出神,薛元赏也瞅了眼匾额,口中念念有词。

    “贞心大度曰匡,心正而用察少。”薛元赏说完自己笑了笑,“看来文饶是想做直臣啊。”

    “直臣……有何不可?”杨综不解。

    “杨将军还太年轻,见过的官场恐怕也不多,待过些时日,将军自会明白。”薛元赏说完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李德裕,赵郡才子,宰相李吉甫之子,御史大夫李栖筠之孙,天下谁人不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朝廷,愿做直臣的人可不多啊。”

    “薛公是指,牛党专权?”杨综低声问道。

    “杨将军真以为,牛思黯和李宗闵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薛元赏苦笑,不知是在笑杨综的天真,还是在笑那长安的朝堂,“那富丽堂皇的大明宫里,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在运作……”

    薛元赏话音未落,殿门前便传来了声音。

    “吾道是谁来了,原是薛刺史!”

    没想到等来的并不是节度使李德裕,而是行军司马李淮深,一起出来的还有府中通传,通传朝三人行了礼之后便退了下去。行军司马是正四品下,李淮深见到比自己官品略高的薛元赏,连忙笑着叉手行礼,不过却像是故意的一样,直接忽视了在一旁俯身叉手的杨综。

    “薛公快请进,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上任汉州刺史一年有余,先前因防备南诏入寇,汉州的税赋呈报一直未曾上呈李节度,今日特地亲来。”

    “啊哈哈那可真是有劳薛公了,这点事,您派人送来不就行了。”

    不及杨综开口,看见李淮深和薛元赏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留下杨综在殿门外尴尬地站着。不过薛元赏倒是没有遗忘杨综,余光正巧看见杨综的窘状。

    “李司马且慢,”薛元赏看着站在门外的杨综说:“杨将军似乎也有要事要禀报李节度。”

    谁知李淮深却连看也不看杨综一眼,只是笑着对薛元赏说:“薛公来的可惜不是时候,节度使现在并不方便,所以才派华源出来迎接,不如薛公且把呈报交给华源,由某代为转交李节度如何?”

    李淮深心知,薛元赏一直未曾参与维州密谋,况且悉怛谋部还未至成都府,在此之前让任何人得知维州归降一事的细节,必然陡增风险。

    “哦?”对李淮深心中算盘一无所知的薛元赏,有些面露不悦,自己风尘仆仆地过来,最后竟连节度使一面都见不到,还派比自己低半品的行军司马来打发自己,一向好脾气的薛元赏不觉此时也有些窝火。

    “牙兵中郎将杨综……拜见李司马。”

    李淮深这才正眼看向杨综,鼻翼抽动了两下,脸上的笑容随之僵住了。

    “杨将军什么品阶?能随便进帅府?”

    “杨综有事关维州大事,须即刻当面禀告李节度……”

    “吾问你什么品阶?!”李淮深一脸厌恶地吼道。

    这一吼让杨综和薛元赏都吓了一跳,也不知为何李淮深要一再刁难杨综,薛元赏见状,忙在一旁给杨综解围:“李司马息怒,是薛某带杨将军进来的,如果触犯律法,当治元赏的罪便是。”

    李淮深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和资格,治薛元赏的罪怕是说笑了。况且李淮深听闻薛元赏出自河东薛氏西祖房,自北魏时期就是河东的名门望族,且与李德裕的赵郡李氏是世交。而且据成都府坊间传闻,还可能与成都府才女薛涛沾亲带故,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人。李淮深行了个礼,也不作声,算是给薛元赏面子了。

    “杨将军请回吧。”李淮深用手掌指着节度使府门的方向说道:“若今日真有急事,还请午后用书面奏本上交李公。”

    “可是……”万分失望的杨综还想说什么,但是内心也清楚是徒劳,只得无奈地起身唱了个“喏”。朝内堂的方向郑重地躬身行礼,就此告退,留下了一个落寞黯然的背影。

    不知为何,见杨综消失在了通往前殿的阁道内,薛元赏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咬着下唇,竟主动地从袖笼中拿出一卷文书,双手交给李淮深。

    “既然李公不方便,那薛某也先告退了,这是薛某在汉州一年整理的税赋呈报,还请李司马转交节度使。”

    本来还做好准备要和薛元赏耗费一番口舌的李淮深,被汉州刺史的态度突然转变弄得颇为惊讶,懵懂间双手接过呈报。寒暄了片刻后,薛元赏便转身离去,李淮深虽有疑惑,却也松了口气,毕竟这个薛元赏传闻可不好对付。

    半刻的工夫,薛元赏沿着原路走出帅府大门,车夫没想到自己的家主出来的这么快,忙把薛元赏扶上了木辂。

    薛元赏左顾右盼,不见杨综的踪影,“方才,那个同我一起进去的牙将,去哪儿了?”

    “回阿郎,方才那个牙将出来,大嚷大叫地骂人来着,后来被牙兵警告,便向西出坊了。”

    薛元赏听完,默默地把绯红布帘拉了下来,翘起的唇角带着一丝狡黠,大拇指刮蹭着下颌的胡须。

    薛元赏心中暗笑,想起这一炷香工夫听到的看到的,维州大事?有点意思……

    “阿郎,回驿馆吗?”车夫的声音从布帘外传来。

    “难得来一次成都府,肯定要去热闹的文殊坊转转吧。”薛元赏舔了舔嘴唇。

    况且……听说西川节度支使李植的府邸,也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