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流民(1/2)
作者:江南蛰雷
    崇祯九年开春后,马头营吏书署“左勾拳”、“右勾拳”重拳频频出击,又有了大举动。其一是收编了马头营千户所治理境内的六个民屯的投靠,由此一来,这马头营镇左右方圆几十里内再也看不到民屯,彻底成了军镇。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稍微远点的民户个个眼馋的发蓝,可是又无可奈何,有些民户按耐不住心思欲举家私下投奔马头营,打探消息后,却是得知今年开春的收编工作已经结束,请这些外来民户耐心等待。

    对于这些新投靠的六个民屯人口,吏书署派出于望的四姐夫刘青山带队,直接率领了这大批人口去了南部沿海地带。

    马头营旁边的清河沿着东南方向奔海而去,过了二三十里就到达渤海边。这靠着清河的出海口有三个岛屿,分别为菩提、祥云、月岛。

    其中去年最大的祥云岛已经建设成为了盐场。马头营今年则是再建设两个盐场,新盐场就建设在另外两个略小的岛上。

    其二,去年于望一直就挂念着围海大坝的工程终于提上日程。这倒不是于望异想天开,因为毗邻的天津地区,在万历二十六年,汪应蛟受命任天津海防巡抚,他提出“潮田之法,不独南方,即北地边海之区,皆可依仿而行也。”

    万历二十八年,他于白塘口、葛沽两处,垦种5000余亩,其中水田2000亩,每亩最高收四五石,余为旱田,多者每亩收一二石。

    后期又有徐光启,从万历四十一年至天启元年,先后四次在天津北部濒海屯种,若如吴越人,他在葛沽购置20顷荒田,引来南方优良稻种,仍采用围田之法防涝,并戽海河水备旱,同时,利用海河潮汐进行灌溉。

    万历四十四年,徐光启大获丰收,其“试种南稻,农师孙彪,用人粪干每亩施八石,结果稻棵疯长大如碗,根大如斗,含胎不秀,竟不收。后一年,每亩改用麻糁四斗,是年每亩收米一石五斗,科大如酒瓶口”。

    徐光启在粮食丰收后,吃用不完,当年竟然还私家建立了酒厂,用这些富余的粮食拿来酿酒。

    换在如今大明北地的收成,一亩地大都收成五六斗,这亩产一石五斗,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产量!

    如此,有了这两位先贤故智,于望岂能不效仿之?当即在刘青山的指导下,在沿海低洼积涝地区,大造拦海大坝,广开水田,采用江南围田耕作办法。

    如此,这建设新盐田需要人手,这围海造田又是需要大批人手,这开春新投奔而来的六个民屯的人口,到最后居然还是不够使唤!

    每年开春,最是老百姓青黄不接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一年的存粮在苦苦熬过冬季,家家户户基本上家里是粮食颗粒皆无,这春耕又要借贷投资耕作,熬到收秋还得好几个月时间。况且如今的年景,就算是有了收成,还够不上官府的赋税征收呢。

    所以,如今的广大的贫苦老百姓已经没有活路,左右是个死!

    不说以后怎么生存,就说眼前这几个月吃啥用啥?除了等死,饥民就是逃荒。况且已经有消息传来,山西在遭受连年的旱灾、虫灾后,三月,又发生大饥荒。时饥民无粮,只得食树皮、草叶。树皮、草叶尽,乃人相食。

    朝廷邸报上的通告充满了:“赤地千里,炊烟断绝,流民四起,易子而食”等等触目心惊的词语。

    而乐亭县处于大明北地边关,这日子也好不了哪里去。天可怜见!这马头营出了于望大人!这于望大人真是乐亭上下贫穷百姓的再生父母,去年马头营大建设,就已经帮那些贫苦大众度过了一个难关。

    在今年开春这要命的时刻,这些“灾民”正慌徨无路可走的时候,突然又听闻马头营今年又大举招聘“民工”,这可是“久旱的禾苗盼来了甘霖,绝处逢生啊!”。消息一传出,顿时整个乐亭、滦州一带的贫民都轰动起来。

    现在只要是通往马头营方向的官道,都挤满了衣不蔽体,扶老携幼的人群。其中更是有很多饥寒交迫的老者弱小,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路边,再也起不来了。

    “娘亲,俺饿!”,官道上迁徙的饥民人群里,一个小女孩抓着自己母亲的衣领,有气无力地道。

    这是一家典型的流民,滦州人氏,主母李氏,三十不到的岁数,只见她头发蓬乱肮脏,面黄肌瘦,单薄的衣裳千疮百孔,身上满是灰尘,年纪轻轻的就苍老的好像四十许人。她随行的女孩不到十岁,瘦弱枯巴的身体,头发枯黄,脸色也是枯黄,现在她只是在母亲怀中有气无力地直哼哼。

    在她们身旁,他的男人挑着一个担子,前面的箩筐里有一床薄被,加上一些简单的行李。后面的箩筐里,还躺着一个更小的男孩,他四肢无力地缩在箩担内,身子饿的瘦成芦柴棒,从而显得脑袋奇大。

    象她们这样的人家,还有几家,俱是在听说马头营那里可以活命后,一个屯子里出来的集体逃荒的。在这个乱世,就是逃荒也要拉帮结派,讲究宗族乡亲,如此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李氏母亲安慰自己女儿道:“囡囡不要慌,等到了马头营,就有东西吃了。再忍忍吧!”一边说,一边心疼地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听到身边母女的对答,那挑担子走路的汉子一声不响,只是闷头赶路。

    说来这家人,从滦州出来后,虽然是流民,身无分文,但是这一路上滦州的官兵哨卡可是如狼似虎。就算人们出去讨饭,经过那些哨卡,居然还要交过路税!这李家人哪有钱财?这哨卡的官兵可是不管那么多,看到行礼担里还有一口唯一值点钱的铁锅,也抢了去!

    这家人一路行来,混在流民群中的还有很多青皮无赖,虽然也是逃荒,但是仗着年轻力壮,纠集了几个人,在流民群中称王称霸,好不威风!许多软弱无靠的妇女都遭了他们的侮辱。

    还好,李家人出来的时候,同行的还有几户乡亲,彼此互相帮衬。那些青皮有次想过来占便宜,那平时老实巴交的丈夫李有民这次却是脸红脖子粗,抡起扁担就要和他们拼命!再加上同村的乡亲鼓噪之下,那些青皮缩了回去。

    如今这个世道,就算是流民中也有欺压,也有压迫,这世道的人心终究是怎么了?

    还好,等出了滦州,他们进入乐亭县境后,情况大为改观!李家这一路行来,已经路过了四个官兵关卡,据听说是乐亭巡检司派出的人马。

    这里的官兵不像滦州,完全没有那凶狠贪婪。每次一股流民到达,这些官兵都是客气的让他们在一边聚集,随即又有吏员过来询问登记人口,然后指明道路方向,嘱咐人们朝哪里走,并且开具了路条。

    其中尤其重要的是,这些吏员每接待一批流民,首先就是询问这流民群中可有不法青皮之徒?在流民的指证下,李家可是见到每个关卡路边都有木桩,那木桩上都纷纷吊死了一些路上作奸犯科的歹徒。

    王法森严,宵小震佈,如此流民群中,那些莠萎之徒纷纷缩起了脑袋,流民人人是拍手称快,对着乐亭县这些朝廷官军好感莫名大增,同时也是敬畏不已。原因无他,看着这些官兵老爷和大明别处的官兵就是不一样,首先他们个个军服严整,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体格彪悍,一脸的冷厉煞气,不论站立,行走都是一板一眼,威严不可侵犯!

    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些在流民眼里已经天兵天将的官兵,有时候哨卡里偶尔还有另外一些官兵出来巡查。看到这些人出来,这些执勤的巡检司官兵则是一改板着死人脸的严肃,满脸堆欢,对着这些后出来的官兵满口亲热:“师兄长,师兄短的”,如流民对于他们一样,这些巡检司官兵也是一脸的敬畏写在脸上。
第八十三章 流民(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