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青城山(上)(2/2)
作者:廖鼎
    不一会,白道士回来,叫道:“跟我来。”

    肖东山随他上山,但见一路上戒备森严,明哨暗哨到处倒是,更奇的道士们个个脖颈上寄了一条湿漉漉的布巾,有的还在滴水呢!肖东山知道必有缘故。

    进得上清宫偏殿,只见一个道长端坐案前正在看书,听得脚步声响,那道长抬起头来,看了肖东山一眼,肖东山急忙行礼道:“晚辈江西肖东山拜见前辈。”那道长一摆手,道:“少侠免礼,不知少侠见我李天纯有何要事?”

    肖东山道:“晚辈不幸,为蛮汉所伤,求助于少林如智方丈,如智大师推崇杜老前辈医术天下第一,故作书让晚辈求见杜老前辈,哪知晚辈去时,杜老前辈已驾鹤仙游,只见到阿明兄,我闻前辈已得杜老前辈真传,且又是菩萨心肠,故前来求前辈救命。”说着双膝跪倒,掏出如智大师书信。

    天纯道长见他言辞清晰,诚恳有礼,心里先有几分喜欢,见了书信,却有戒备之心,道:“少侠请起,书信放在案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皆有恻隐之心,救死扶伤是贫道所愿,不必如此大礼。”他等肖东山放好书信,回头拿起两支笔,戳开信封,展开书信,看了几看,回头道:“少侠伤在何处?”肖东山挽起衣袖,露出双腕。天纯道长脸色一沉,拿起双手细细察看,道:“少侠除了衣物,露出上身。”肖东山解了衣扣,露出上身腱子肉,却因多日行路,不曾洗浴,有些污垢,肖东山万分过意不去,脸露愧色。天纯道长宽慰道:“少侠连日赶路,想来辛苦了,无妨,等会就在后院好好洗漱一番,再睡一觉,对你的伤情大有好处……且勿运气……”说着,一掌按在肖东山胸口,一掌按在肖东山背后,两掌正好相对。肖东山只觉两股纯正真气涌入体内,汇合一起在体内缓缓走起来,不一会游遍全体,只是不能游走到手掌,真气在双腕停留片刻,陡然而逝,原是天纯道人收了手。天纯道人又给肖东山细细号了脉相。

    一会,他起了身,在堂内来回走了几摆,显是正在沉思。肖东山这时候细细打量天纯道人,见他不到四十岁年纪,面貌俊朗,颇有几分道骨仙风,隐然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果然是个脱俗之人,肖东山不禁心生亲近之意。良久,天纯道人一声叹息,道:“哎!我不能治!要是先父尚在,倒有一丝机会。不过少侠倒不必忧郁,你这伤势已被高人去了七成,虽不能痊愈,但无性命之忧,唯恐时日久长,对心肺有损,幸我炼有丹药,可止此损,少侠稍待,我取药来。”说着,往后走了。

    肖东山静坐等待,四处略微看看,只见室内只有桌椅茶几,书柜香炉,朴素庄严。这要早一年,肖东山还不得东张西望,摸一摸这拿一拿那?只因经了大难,肖东山把那调皮劲儿尽数去了,透出几分老成端正。

    不一会,天纯道人回来,拿了一个小瓷瓶,递与肖东山,道:“此药看似普通,炼制却不易,每年服一粒,可保平安,共有五粒,五年后少侠再来,到时我再酌情配药。”肖东山接过瓷瓶,拔开瓶塞,却无气味。天纯道人道:“可先服一粒。”肖东山倒出黑溜溜指头大小一粒,一口吞了,入口既无清香之气,又无辛辣之味。天纯道人道:“药有缓急,极速之药难制,极慢之药更难制,此药无气无味,药效深藏浅放,入骨三分,是我毕生之心血,今日有缘,赠与少侠,切切好好保管。”

    肖东山听他说完药理,心里感动,道:“道长再造之恩,终生不敢有负……少侠的称呼,前辈休要再提,肖东山空有切切之心,却无寸益于天地,既负诸人厚意,又白耗天下良药,如贪生走尸而已……道长叫我东山就好!”

    天纯道人连看他数眼,道:“东山,东山,可惜,可惜!”

    肖东山收好药瓶,问道:“道长可惜什么?”天纯道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我父有奇术,能识血相骨,我学了几分,也有点心得。我见你骨骼气象俱佳,奈何遭此重创,我观之如同暴敛天物,故而叹息。”肖东山笑道:“这有何妨!我也曾想习武多行侠义之事,后来才知,人遭大难能活着就是万幸,不令亲友痛楚,已尽本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天纯道人听了这番话,有些佩服,道:“真好儿男!也好,你如此坦荡看待,于你的康复大大有好处。”说完,拍了拍他。

    肖东山又道:“掌门道长,东山此番前来,一是求医,另有一事,虽是无礼,但事关重大……”天纯道人道:“何事?但说无妨。”肖东山道:“杜老前辈的遗体,可否容我瞻仰。”天纯闻言有狐疑之色。肖东山道:“我见阿明兄是个粗人,恐不精细,前辈可细细验看杜老前辈遗体?可有异样?”天纯道人道:“难道你竟怀疑先父是受害而死?他老人家武功天下第一,此乃尽人皆知之事。小兄弟说话奇怪。”天纯道人说着,露出既自豪又不屑的神色。

    肖东山又道:“掌门前辈可识得杜老前辈生前见过的那个道人?”天纯道人道:“什么道人?我不知道,此事你该问阿明。我除了这次带来先父遗体,已多年不曾下山。”肖东山道:“掌门前辈可曾察看杜老前辈天柱穴,可有异样?”天纯道人道:“发冠所覆,未曾细看。”肖东山道:“非是我胆大妄为,非是我叨扰杜老前辈清净,此事事关重大,这个,这个……”天纯道人道:“晚矣!纵是天崩地裂,也难见先父遗体了。”肖东山见他说得如此坚决,只得作罢,暗想:“莫非是火化了?”天纯道人道:“小兄弟,你为何有这些疑虑,又说什么道人?”

    肖东山正要回答,忽然听得哨声大起,呵斥喧闹之声越来越响,天纯道人道:“又来了!”二人急起身往外走。

    出得门来,只见多个黑衣女子手拿长剑拥着两人,正朝上清宫而来,走在后面黑衣女子已和青城派帮众交上了手,她们且战且走,紧随前面黑衣女子一行,青城派的道士和俗家弟子二三十人随后赶来,口中不住呵斥,有的还受了伤。此时青城派的道士和俗家弟子都拉上了嘴边的湿布巾,遮住了口鼻。再看黑衣女子一行,共有九个黑衣女子,都戴着黑面罩,连头发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珠。

    黑衣女子们簇拥的二人,却不带面罩,前面是个老妇,身材高大,颧骨高耸,精神矍铄,红光满脸,她年约六旬,拄一根降龙木拐。她身边的另一女子,足足比老妇矮了一头,圆脸细眉,脸上好几道疤痕,三四十岁年纪,非主非仆的打扮。老妇步幅极大,威风凛凛,疤脸女子亦步亦趋,步频极快,二人走路带风,把众人甩在后头。

    突然,只听清朗的一声“放!”嘣嘣几声弓弦响起,身后黑衣女子先是尖叫连连,紧接着一声惨叫,已有一人中箭。黑衣女子训练有素,旋即背靠背围成一团,把受伤的人围在中间,不停用手中长剑拨弄飞矢。一人问道:“伤势如何?”中箭的极硬气,道:“无妨,皮外伤。”借此机会,青城派帮众从后面围上来,把九个黑衣女子后方围得水泄不通,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再也不能放箭了。

    只见墙头上跳下数人,都是俗家打扮,也都湿布巾捂了口鼻,领头一人正是刚才发号施令的,他手持长剑,冲入黑衣女子中间,只听叮叮叮剑身相交声大起,不一会,他已刺伤一人。

    肖东山看他剑法,与其他青城帮众略有不同,少了一分大气端庄,多了三分辛辣毒狠,凌厉中带着杀气,黑衣女子们抵挡不住,连连后退,退路又被大群青城弟子围住了,场面已颇危险。

    天纯道人大踏步入场,叫道:“王师弟手下留情,别伤了性命。”这位王师弟听见掌门人号令,抖擞精神,一剑戳中一名黑衣女子的手臂,把她长剑打掉在地,双脚一收,稳稳立定,他手上使得是天罡剑法,脚下走得是天罗步,众帮众识得好,轰天价一起叫一声“好”。王师弟道:“邪门歪道,三番两次前来挑衅,不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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