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飞度道人(1/1)
作者:廖鼎
    老禅师道:“人年轻的时候,交个朋友多容易,一颗糖,一壶烈酒,一个眼神就够了,年纪越大就越来越难,越来越……像被关进了一个笼子,就像关那个魅怪的笼子一样……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七十岁,已是少的了,这时候人间之乐已到尽头,再贪念人世间,下场就是变成魅怪,眼睁睁看着自己枯萎,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活着只是为了活着了,这个时候成了偷命之贼,只惹后人厌恶,活着也不再是人,只会被后人当畜牲一样供养,久了就真正的变成了畜牲……富则多事,寿则多辱,你们这些祝我长命百岁的,岂非成了诅咒?老衲后日就九十九岁了,你们莫再再祝我多寿!”

    听到这里,所有的僧人都念起了“阿弥陀佛”。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道:“禅师爷爷,您说的也太灰心,我以前也只道人到了年纪就一定要死,现在却知不过是不得其法罢了,要说寿与天齐虽未必,但也不会就变成不人不鬼的妖怪。”这说话的是五个道士中的一人,只见他四十多岁,巾首蓬发,一身青色长袍,身背一口长剑,远远的坐在角落里。老禅师看了他一眼,道:“飞度,你又习了什么邪法?”这道人正是灵源山对面宝盖山辉云观的观主飞度道人,因他的祖父是老禅师出家前的副将,故而也称老禅师为爷爷,他们都是军士出身,虽出了家,谈吐举止终究还是与普通出家人不同。

    飞度站起来,挡了挡身上的灰,道:“回禅师爷爷的话,我果然是得了一位神仙的教导,对禅、道、武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只觉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老禅师道:“我看和禅、道没有关系,倒是一定和习武有关。”飞度呵呵一笑,道:“老爷爷真是什么事都知道。”老禅师道:“禅、道不会让人变得狂妄,只有武功会。”

    飞度保持笑容坐下来,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正在这时,两个人并肩走上山来,左边一人,身材矮小,步态轻浮,正是姚中天,右边一人,却是个短装悍妇,正是姚中天的夫人“蝶上剑”秦女侠。

    姚中天夫妇走到老禅师的身前,扑通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姚中天道:“师父,想煞徒儿了。您老人家可安好?”老禅师微微点头,道:“为师方外之人,不过什么生辰,你又何必长途跋涉前来,身上还带这么重的伤。”姚中天道:“孩儿想你!孩子祝您老人家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老禅师淡淡一笑,道:“刚才讲的故事你没听到,也罢,你上前来。”

    姚中天跪行到老禅师膝下,只见老禅师伸出右手,在姚中天的胸前,背后,腰间,大腿上正手反手不停抚摸、拍打,最后拿住了姚中天的手腕细细品脉,良久,道:“你这是大难不死啊,可见人外有人,你也该小心些。”姚中天道:“是孩儿大意了。”老禅师想了想,道:“原是你是用的剑!他们是一前一后夹击你吗?”姚中天道:“身后的人并未怎么动手。”老禅师微微点头。

    突然,老禅师腾地站起来,在姚中天的颈后一掌抵住,把真气渡了过去,姚中天叫了一声“师父!”老禅师嘴中“嘘”了一声,示意姚中天不要讲话,姚中天虽是当今中原武林的领袖,此时也如小孩儿一样乖乖听话,再不出声。

    不一会,老禅师的头顶冒出缕缕白气,那白气初时如丝,渐渐的变粗起来,不一会变成了一团,聚在沐讲禅师的头顶,再过一会,姚中天的头上也冒出缕缕白气,不一会也变成一团,姚中天头上的一团却没有沐讲禅师头上的那团那样有型有神,竟四下散开,一会就把两人都裹在白气里,渐渐的,白气外面再也看不见里面的两人。

    众人见了,鸦雀无声。海正心中暗暗佩服老禅师的功力之深。

    又过了一会,裹着老禅师和姚中天的白气渐渐稀薄,露出两人来,姚中天和老禅师的姿态一变没变。再过一会,只剩老禅师的头顶还有一团气,那气却已变得灰中带黑。老禅师慢慢收了手,盘腿坐下,那灰黑之气才一点点消散。

    姚中天退后三步,再次给老禅师磕头,眼中含泪道:“师父,您偌大年纪,何必为孩儿的伤大耗元气,孩儿担当不起啊!”老禅师摆了摆手,道:“我累了,歇息片刻,你们散了吧!”说完,又靠到古罗汉松下,闭了双目。

    众人见壮,正要起身离开,山下又走上来两个魁梧之人,却是塔巴克拜和拉赫。

    拉赫走到人群中,脚下稳如泰山往那一站,把众人一打量,道:“好热闹!”塔巴克拜早一眼瞅见了海正,朝他一指,对拉赫道:“这就是那个使多罗叶指的少林寺和尚。”海正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阿光拍手笑道:“海正师父,看来你今天又有架打了。”海正摇头道:“出家人不和人打架。”

    拉赫朝海正合十道:“小和尚,有礼了!”海正见他客气,急忙还礼。塔巴克拜抢着道:“小和尚,这是我的师父拉赫大师,他老人家从年轻时节起,就多次来到东土以武会友,与‘天下第一刀’杨旭杨前辈最为交好,可惜杨老前辈英年早逝,我师父恨东土再无人能一较长短,已多年不履东土。此次重来,有意会会东土的成名人物,碰巧在路上遇见了中原大侠姚大侠,暗中一看,不想姚大侠有伤在身,我师父感到十分惋惜,格外失望!我们寻思姚大侠结交的必也非泛泛之辈,是以跟来,上来一看,第一眼就看见小和尚你,这里面哪个是你的师长?让我师父领教领教你们少林寺的功夫!”

    原来那日拉赫一行跟错了车子,直到天黑车中人出来投店,才知道跟错了。车中正是姚中天夫妇,他们特意不用自家车马,也不雇信阳城中车辆,寻了个过路的车,是为隐藏行迹,没想到中途两个车夫换车,倒沾上了拉赫一行。塔巴克拜对中原人物如数家珍,一眼认出姚中天,拉赫看出姚中天有伤,没有上前寻求格斗,找来车夫王贵一问,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四人一商量,拉赫和塔巴克拜暗中随姚中天往福建而来,尤里和波塔转头再去追肖东山和洪离离,约好一路给拉赫留信号,直到寻到洪离离的爹爹。

    再说回灵源山,此时海正微微一笑,道:“贫僧也是路过此地,这里的师父们都不怎么习武,恐怕您要失望了。”塔巴克拜踏前一步道:“那就请你演习演习你的多罗叶指让我的师父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飞度道人沙哑着嗓子大笑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的难听,过了半天才道:“好狂妄的番汉!”拉赫淡淡道:“这位道爷,你想比划比划吗?”飞度道人道:“就怕你输了难看。”

    阿光鼓噪道:“好喔,好喔,快打!快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