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孙悟空。”明华矜持地点头，为他来人界后亲眼所见孙悟空在人界广受的爱戴欣慰地微笑，张伟的反应又再证实这一点。

    “你逗我玩儿吧？”张伟没吸过毒，但这时候浑身战抖得好像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燃烧，快速地消耗能量，而感到明显过载的晕眩，像小时候被爸爸拖着手在空中飞转，快乐得说不出话来，一千万个烟花在眼前同时绽放开来，激动得要哭出声。

    明华伸出手，按在张伟的肩膀上，这让他回到现实来。

    “大圣选择你，不论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你，我不知道也无法解释，同时只有顺应。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等他在你身体里慢慢地恢复，当时代的时机来临，唤醒他，我作为他复苏的引导者，引导他逐步成长，强大到足以回到洪荒，复生，这过程会经历许多磨难，没那么容易。”

    明华接着说，小心地观察张伟的反应。

    “那么我呢？我，我自己，张伟这个人。”张伟问，这个问题在狂喜后陡然出现，既是现实的，也是狡黠的。

    “你不会有事，实际上，你会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好处，只要你谨慎，不乱来。”明华答道，早有准备。

    “比如？”张伟想得到银行余额变动那件事就与此有关，他尝试过成为世间的首富，又胆怯地退回绝大部分，保持着一个打工人的谦卑。

    “那是不得不借用你身体，我的出价，你可以安心享用。”明华说。

    张伟顿时明白，又不太明白，想问所谓安心享用的上限究竟在何处，比如说，每天不能超过多少钱，拢共不能超过多少钱，用途是否有限制，是否可以投入股市，又觉得如果问出来，就好像在向对方请教一台洗碗机的用法，实在太琐碎而庸俗，能用不就完了吗。

    明华看出张伟欲言又止在想什么，“只要不引起大的变乱，行事合乎一般的道义，你可以所欲为的，远胜过绝大多数人界的众生，有些事你可以直接做，有些我可以帮你，但‘不乱来’这点很重要，非常重要，决不可掉以轻心，闹出乱子，可能引起西方魔界注意，他们也会和我一样来到这个世界，敉平他们觉得有危险的变化。”

    “get。”张伟这回飞快地，顺口地说。

    “来之前我没想过西方魔界在人界早就有活动，人界和我当初所知的那个已经变化得很多了，我还在熟悉的过程中。”明华打了个寒战似的，戒慎恐惧。

    张伟点点头，他理解明华听见自己脱口而出那个英文单词的过激反应，很合乎逻辑。

    “东方和西方，同处在一个世界里，彼此交融，这很普通。”他说，这是常识，普通人每天生活在其中的常识。

    “我知道了，我学得很快。”明华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望着街上往来的车辆和行走的人。

    “你是说，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元神，此刻在我身体里，可以这么说，我是他的容器，他是我的灵魂，那我自己呢？”张伟进一步地问，这是个确认。

    “你们不冲突，他是他，你是你。”明华答得有些迟疑，并不那么笃定。

    “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张伟接着问。

    “我不知道，也许快，也许慢。”明华摇头。

    张伟觉得有无限多的问题，拥堵在心头，不知先问哪个好，“我给他，大圣，到底提供什么？”

    他以为这是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明华却没直接回答，而是想了好一会儿。

    “大圣的元神会自我恢复，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但……但那恢复的是用的部分，除了用，还有体，那是大圣之所以为大圣的根本，体的部分，要从你这里建立恢复，我想是这样的关系。”

    “大圣之所以成为大圣，要从我这里……但，我就是个普通人。”张伟听不大明白明华说的，什么体啊什么用的，也不是全听不懂，模模糊糊；他想自己不是个英雄，如果说年轻时觉得自己会有一番伟大的事业要开创，现在已经不了，时间早磨平了雄心壮志。

    “我说过，你不是我选择的，你是大圣自己选择的你，也许有意义，也许没有。”明华轻轻地说。

    “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会怎么样？”张伟嗓子有些哑似的问。

    明华沉默下来，似乎悲哀地望着张伟，“我还是会说，不知道。”

    张伟可以理解明华不知道，这又不是科学实验，讲究可重复性，从未发生过的事，他又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知道显见诚实，如果说知道，而且无害低毒，那才要担心。

    “我想明确一点，明华，”他说，心里有些隐隐的怀疑，“我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也许你只是编造了一个故事，我承认你来自洪荒，是个神仙，这一点没对我撒谎，但别的呢？我怎么相信你站在孙悟空这边，藏在我身体里的是孙悟空，你是想搭救，帮助他，也许这个魂魄是其他人的，你是想毁掉这个人，或者做别的坏事呢，我不知道，你就当我瞎说一通好了。”

    明华吁了一口气，张伟的桀骜不驯让他觉得有趣，“你接着说。”

    “我初步接受你的说法，但不会一味顺从。我是我，你是你，你说你是大圣的朋友，我喜欢孙大圣，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不等于你说的我全信，我会一直保持我的独立判断，你左右不了我。”

    张伟说，觉得思路从未有如此清晰过，虽然这是空白的宣誓，但也是有意义的立场。

    明华脸上有些错愕，乃至失落，“好，这下我知道他选择你的原因了。”

    这话张伟爱听，是显然的恭维，几乎要对明华挤挤眼做个鬼脸，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从口袋里摸出电话，李峰打来的。

    真好，他可以告诉李峰自己正坐在一个洪荒来的神仙面前，另一个神仙的元神藏身自己身体里，李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啊，修炼是靠不住的，还是要靠机遇。

    “什么事？”他按了接听键，不免踌躇满志。

    “张伟，我看见那个视频了，我的天哪，那不是你吧，那不可能是你吧！”电话里，李峰失魂落魄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