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秋努努嘴，示意林阿：“喝茶得趁热。”

    然后搬了个小马扎过来，也坐在了门边准备当吃瓜的。

    此时正是半下午，羽林小食里基本没有客人，往来的商旅都是选择在雁仇关落晚，出发则是选择一大早天将将蒙蒙亮的时候，这时候走上一天，就可以到达驿馆落脚，中午之后出发的，大多是身怀武艺或者是修道的单人及小队伍。

    妖修固然不吃人且数量不多，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一个，即便碰上了也没那眼力分辨其是人是妖，可密林里猛兽毒虫到处都是，商旅们可不敢在驿馆之外过夜。

    这时候会来羽林小食的，基本都是如老莫一般寻到了新鲜食材让廿秋帮忙处理的，又或者如林阿一般没话找话唠嗑打探消息的。

    廿秋帮忙烹饪的价码可不低，雁仇关上将兵的津贴虽高，普通小兵蛋子也只能好几天打打一次牙祭，只有像老莫这种兵头子才会一有好东西就送过来。就这样，一年来廿秋也攒下了不少的身家，按老莫帮他估算，足够在齐秋国都中都或者茂林国都玉城里啥也不用干好吃好喝过上三五年，若是到周围郡城或者是小国国都还能置办下个小院落，惬意生活一辈子。

    林阿小心的捧着茶盏，凑近鼻子，闭上眼深深的一口将茶盏上氤氲的雾气吸进鼻，微仰着头屏息半天，这才“咝哈”一声：“这香味直沁心脾，真真让人心旷神怡，我仿佛看到了满山绿油油的茶树在日头下闪着微光，雪白色的蝴蝶上下起舞，还有那穿绿戴红的小娘子欢笑嬉戏着，那纤纤如葱白的小手啊，就那么轻轻一掐……”

    “打住打住，这茶可是我采的，不是什么小娘子。”开玩笑，给他一泡茶可不是让他来感慨的，今天听到的或许将是他廿秋之后在天陆安身立命的基础。

    “我就是看到小娘子了呀。”林阿咧嘴讪讪一笑，吸溜一口茶入嘴，砸吧半天才咽了下去，“说正经的，我们将主都说了，也不知道秋哥儿你这一双手是咋长的，恁是什么食材到了你这里烹出的都是绝顶美味，我们伙房那几个，自从你来了后，就天天被将主逮着训，现在我估摸着啊，这雁仇关上，若要是有人恨你，必定是这些伙夫。”

    敢情绕着弯在挑拨自己和老莫呢，廿秋懒得理会他。不管是东雁仇关还是西雁仇关，伙房里的火头兵和廿秋的关系都不错，通常廿秋想要什么食材，一递过话去，马上就有人给他寻摸过来。再者，火头兵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损失什么，兵晌津贴照拿，还都因为廿秋的原因厨技都有所提升，个个都表示等从雁仇关换防回去后就退伍开个馆子，讨个漂亮婆娘，生下一堆孩子，今后的生活美滋滋着呢。

    和这些相比，被将主骂几句又如何？当年廿秋可没少被材力老太太和理力老头子天天逮着骂，可参加工作后每每处理完别人处理不了的结构问题后不也对老太太老头子心怀感念么，顶多就是和朋友同事吹牛的时候说上一句：“想当年，我可没少挨骂。”那也是带着自豪的睥睨一众渣渣的心情的。

    “刚才说到哪了？”见廿秋懒得搭理他的挑拨，林阿也就不再继续，假模假式的想了想，“说妖和魔是吧？妖就是花鸟鱼虫走兽成精了，万物皆有灵么。魔一般也就是说的心魔，他们修道者遇到瓶颈了，听说绝大部分都是心魔作祟。至于说真实的魔，据说有，没人见过。”

    “这你说过了，挑重点，挑重点，三百多年前的天陆是啥情况？还想不想续杯了？”

    “这就说，这就说。”一听还有续杯，林阿赶紧一口将茶盏里的茶全闷了，眼巴巴的瞅着廿秋，等着续杯。

    廿秋无奈，这家伙哪是喝茶，这特么是牛饮。只好起身从厨房案台下端出个红泥小火炉来，又从灶膛里铲出炭火，然后给炭火铺上薄薄一层炉灰，再将水壶架了上去：“且等着水开。”看样子要续好几杯，干脆一次性搞定，省得要续一次又要起身再去烧一次水。

    人生在世啊，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年，能节省点精力还是要节省点的。

    廿秋沏茶从不用大开的滚水，都是用微滚的水，也从不说把水烧开后再晾凉点，烧大开的水沏茶哪里有微滚的水来得更清甜？不管食物也好，茶酒也罢，好与坏、成与败几乎都在于这些微末的细节上。比如在家里，泡茶当然是山泉水最佳，可自来水也不是不能泡，只是自来水须得在太阳底下暴晒半天后再烧才行。

    “三百年，哦，不对，应该是三百六十多年前，这天陆上只有一个朝廷，没有国号，但我们都管前朝叫闵朝，现在的齐秋国与茂林国那时候都还只是闵朝的郡县，除了齐秋郡和茂林郡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诸侯及郡县，各诸侯国倒是各有国号。

    闵朝延续至少千年，甚至可能有几千年，说法不一，因为整个天陆上没有任何闵朝之前的历史纪录，闵朝就如同凭空出现。但只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闵朝就土崩瓦解了，各诸侯国纷纷自立，战火四起，各诸侯国到处征战闵朝原先的郡县，又谁也不服谁互相掐架。

    直到东面的齐秋郡和西面的茂林郡郡守深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便相互沟通，仗着背靠中央山脉和雁仇关的便利，互通有无、交通军资，经过三十多年的鏖战，又远交近攻，终于将各诸侯国征服，这也就是为什么齐秋国的东面和茂林国的西面还有许多小国的原因，都是那时候签订的盟约。

    战后，齐秋和茂林都说自己该当是闵朝的延续，又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以中央山脉为界，自立一国，东边归齐秋国，西边归茂林国。说来你可能不信，迄今为止，两国陛下均还有官职在身，一为齐秋郡守，一为茂林郡守，私底下我们称呼他们为圣上，皇帝陛下，可当面，只能叫郡守大人，否则就是欺君大罪。

    但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前闵朝的都城在哪，大家找了三百多年，就是没有任何的消息。秋哥儿你猜猜这是为何？”

    “切，不就是天空之城么，这有啥难猜的？”廿秋只稍微一想就大致判断了出来，开玩笑呢，一个偌大的都城还能凭空消失?除非这中间整个人族都死绝了，文明得不到延续才可能，我大兔国连朝歌和殷墟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闵朝也才消亡三百多年，怎么可能找不到都城？

    那么就只有天上或者地下，以人族喜欢光明的特性，更有可能在天上，天空之城之类的书廿秋可看过不少。

    “怪道，都说你是上面来的，天空之城对上面来说也没什么，司空见惯了的，听说不少仙家的府邸便是天空之城？”

    “整个天庭便是一个一个的天空之城组成，就是南天门，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小小的天空之城。”廿秋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是，那是，秋哥儿懂，我这是班门弄斧呢。”林阿自嘲笑笑，见水壶嘴开始往外咕嘟咕嘟冒汽，赶紧示意廿秋，“秋哥儿，我听说你沏茶不用滚水，这水该得了罢？”

    廿秋瞅一眼，掀起壶盖扇了扇，笑了：“得，不愧是做斥候的，这眼力可以。”

    又等了几息工夫，这才拿起壶往茶壶里续上水，手捏着茶壶微微晃了几下，给林阿续上茶。

    林阿脸红了一下，不再提茶水的事，继续摆龙门阵：“据说闵朝大帝已然是化圣之上，只差一步便可飞升，因此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闵帝飞升了，又或者是渡劫没过陨落了。而闵帝没有子嗣，又无明确旨他飞升之后由谁继位，那些诸侯多多少少都在都城有自己的眼线，因此群龙无首之下，都想当大帝，这才战火四起。

    说到化圣，整个天陆上的修为大致为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化圣。（为了大家读起来方便，也为自己写起来方便，就直接用大家最熟悉的体系，稍微改一个炼气为凝气，各个时期的特征就不重复了），凝气之前还有一个阶段，称为感气，不过感气的人实在多如牛毛，有没啥卵用，实际上就没人当它一回事。”

    “那你是啥阶段？”突然想到老莫离去时那诡异的身法，廿秋来了兴趣。

    “才刚凝气初期，不过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没有好的道法，能到凝气还是因为我是斥候，有时候必须得会点手段，因此朝廷硬是用药堆起来的。两个雁仇关上下加起来，凝气的加起来不超过两掌之数，这还是在雁仇关，若在内地，一个郡里能出一个凝气的都是天大之幸了。”说到这里林阿有些怅然，唉声叹气的。

    “不过秋哥儿你不同，你眼下虽然没有灵气，但毕竟是从上面下来的，凭你这一手好手艺，在上面不说见多识广，那些普普通通的道法怕也是见得多了。”林阿欲言又止，估摸着抱着一点点的期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