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医术还是武术(1/1)
作者:微风燕斜
    每次师父出去就只带长风或者长富,她一向认为师父做什么都是不容置疑的,既然不带上她,她就不会提出。

    这天,小蕊一早醒来,见师父又要出门,便拉着师父的衣袍,求他带她去,没想到师父很快就答应了。小蕊才明白,原来只要她开口,师父是会同意的。想想,前头这几个月,居然就这么浪费的。

    连着走运的是修云、修月,蕊儿能出门,她们也就能跟着去了。小蕊大部分时间是跟着两个修姐姐逛街买女孩子家的东西,有时坐在阁楼上看书、看过往的人。有时候安安静静地坐在师父旁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牵着孩子,有的人背着父母。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每个小孩是有父母,还有爷爷奶奶的。而且太多像她这么大的女娃,没有师父。她想起师父说的对,她是不幸,又是最幸运的。

    师父看病从不收钱,每次让老刘头提前一天挂出告示牌子,然后发出一百个号码,看完这百人,就关门了。

    当有被高伦治好的病人前来感恩戴德时,小蕊就越发为师父感到自豪。她想,不知道我长大以后,能不能像他这样。

    于是,她开始看医术,可实在是枯燥,难以坚持:“师父,听说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这本医书就能背下来了。可我怎么学起来这么吃力呢?我永远都不会像你这么厉害了。”

    “我的天资是比寻常人好。但像我这样的,也没见到第二个,所以,你也不用否定自己。”高伦这种自夸,是客观的。

    “师父,你为何不教我医术、教我武术。我也想当个行走江湖或者是四处行医的女侠。”

    “这些都是技艺,我所会的与年龄和所耗费的时间是不匹配的。有的人终其一生在一术上都不能有所成。你虽聪慧,但不足以样样都会。学得多,又想有所成,是要异常刻苦的。所以,我教你读书、教你写字,不过是想让你有一天能用这些弄懂、看清你的人生。这些技艺,既然我会,你就不必会了。你若病了,我能给你诊断。武术更不是一般女子能习得的,吃的苦头不是你所能想。既然我能保证你不受他人所害,所以,也不必练武。”

    “那我还是想和师父一样治病救人。”

    “治病救人自然是好。但能治好的病,就不算是病。人间多的是治不好的病。你越行医,越会觉得凡人的渺小和无力。医者只能医身,救不得心。救得了别人,救不了自己。人生踏错一步皆苦海,唯有自渡方可解苦。相比学习医术,师父更希望你能强大,强大到能自渡,不负此生。”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才能不负此生呢?”

    “世间的事你还未经历,该来的会来。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师父,可你年纪也不大。比修云年纪还小。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大和小,不在年纪,而在经历。”

    小蕊虽听不太懂师父的话,但师父的话,对于她来说是金科律令,是这世间的真理,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从不质疑和违背,但现在她必须有疑问。

    “可是,师父,你说我若病了,你给我诊断。有坏人来了,你会在身边。可是,师父,如果有一天,你又丢下小蕊离开了呢?那我能怎么办?”

    “你很怕我走?”

    “很怕啊!以前我觉得我最怕道观里的神像,怕夜晚后山的野兽叫,后来,师父回来了,我头一件怕的事就是师父你又要走,一走,就是很多年很多年。”

    高伦见她说着,就吧嗒吧嗒掉下眼泪,于心不忍,摸了摸着她的头。

    “就算师父走了,你身边有这多人陪着,也不会孤单的。”

    小蕊抬头问道:“师父,你有怕的东西吗?”

    高伦摇摇头:“没有了。

    高伦从来无梦,但那晚,梦中,母亲把四岁模样的他紧紧抱在怀里,跌跌撞撞的逃命。不远处烧满了荣德观正殿的大火映在母亲惊慌又坚定的脸上。母亲按下一个机关,将他放进墙内的隔断里面,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然后把他藏好。一群人冲了进来,拿剑指着母亲:“孩子呢?”

    母亲略带轻蔑笑道:“孩子被你们烧死了。”

    “放屁!赶紧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命,还要她的命!”说着一个人抓着婢女留芳的头发将人拖了进来。

    留芳吃疼,一只手死死护住头发,朝母亲摇了摇头。

    拖着留芳的人,在她的手臂上刺了一剑。鲜血流出。留芳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为首的一个杀手,将刀放在母亲的脖子上,对留芳说:“她为了保她儿子不肯说,那我试试你会不会说。”于是一刀深深刺向母亲的左腿,母亲当即躺下,血淌了一地。他在隔断里听到了留芳凄厉的惨叫声:“小姐!”

    他的惧怕、担心转眼间变成了愤怒!一股热流从丹田腾起,想要从双臂而出,他捏紧拳头,努力将这股强烈的不适压下去,然而已非他能控制。就听他大叫一声,一阵黑气从胸前腾起,藏他的墙壁顿时四分五裂。他从里面出来,年仅四岁的孩子瞬间有了千钧之力,一个空掌就将为首的杀手推出几丈。他回头看着倒在鲜血中的母亲,然后将所有追杀他们的人一一杀死。最后晕倒在母亲怀里。

    梦中,母亲又将他放在床上,替高烧的他降温。虽然昏睡着,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母亲的容颜,在灯光下一场的温暖。忽然一条白绫从她身后勒上了她的脖子。勒得母亲五官扭曲,他伸手想要去救,但昏睡着,半点力气也用不上,眼睁睁看着母亲面部爆裂。

    高伦从梦中惊醒,满身大汗,知晓是场梦后,深呼吸了下。一股热流在体内开始隐隐窜动,他立即开始运功调息。许久才平复下来。

    只觉得门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