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路过张氏母子时礼貌地笑了笑，小伙子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冲不给自己面子的母亲直努嘴，换来后者更大声的叫嚷。王家小姐妹最为调皮，常被人戏说是生错了性别投错了胎。纪家那五兄妹三天一小吵，争着蚊腿肉般的家产，好几次都扯破脸皮闹得鸡飞狗跳。

    少女上了二楼，哼着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哼着歌脱好鞋，将洗衣粉放到狭小的阳台，偷偷摸摸地朝厨房忙碌的身影走去。

    “又故意不穿鞋子，想吓我。”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扭头瞪了少女一眼，手中的锅铲来回翻动，“去穿鞋子，别感冒了。”

    少女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先凑到锅旁看了看今天的菜，然后才在女子的瞪视下悻悻回玄关取鞋。少女晃着两条腿，坐在圆凳上，看着厨房内女子的背影，眼神温柔至极。

    “好啦，吃饭吃饭。”女子端上一盘大杂烩，用筷子敲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的少女的头，“发什么呆，自己去盛饭。”

    “母亲。”少女愣愣地看着她，叫了一句。

    “哎。怎么”女子也奇怪地看着少女。

    “母亲。”少女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温润的水雾，依然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被谁欺负了”女子担忧地捧起女儿的脸，心疼地问道。“没有，没有人敢欺负我的。”少女突然做了个鬼脸，“我就是叫叫你咯，怎么不行啊”“啪”，筷子一敲，少女捂着额头，乖乖溜进厨房盛饭。

    “今天洗衣粉，你猜我花了多少钱”少女晃着筷子，洋洋得意。女子夹了块肉送到少女碗里，一笑：“知道刘阿姨喜欢你，给你打折。这老巷里，谁不喜欢我们家文静乖巧懂事漂亮的小宝贝啊。”“就是嘛你生的女儿怎么会差”少女拍了个马屁，让女子高兴得捂起了嘴：“就你嘴甜，快吃饭吃饭”“好好好，吃饭。”大口扒拉着饭菜，少女的目光近乎贪婪。

    安静地吃完饭后，少女和女子一同整理碗筷。“母亲，你洗碗还是不喜欢用洗洁精啊。”少女叹息一般，看着那双昔日白嫩的手，枯黄黯淡，布满糙茧。“洗洁精有毒嘛。”女子一笑，用力搓洗碗筷的姿势，也和平常一模一样。“是的，有毒嘛。”少女像是自言自语，目光钉在女子身上，贪婪地不愿挪动。

    家务完成后，少女和女子站在狭小的阳台上。底下小商贩们费力地吆喝，老居民们大声闲聊，小孩们泥猴似的嘻嘻哈哈。

    “母亲，你知道吗我啊，去了一个叫神之塔的地方。”少女一句话如惊雷般落下，她看着女子，看着一切近在咫尺的美好，目光依旧温柔、眷恋、痴迷...甚至疯狂。

    以阳台为中心，整个空间从边缘开始，一寸寸地皲裂，粉碎。阳台底下，那些争吵的人，微笑的人，活生生的人，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身上的血肉，如同燃烧般化为细细的灰尘，簌簌落下，只剩灰黑的骨。

    “果然是按我的记忆做出来的。风铃、货架、居民，甚至情感，都一模一样啊。当然，最像的还是这个模型。”少女的手缓缓抚上身旁已经碳化了一半的恐怖人脸，“饭煮得太硬啊，只会炒大杂烩啊，洗碗的习惯.....全都一样。”她的目光温柔得诡异，酝酿着狂雷暴雨般的疯癫。

    “知道我为什么清楚这是幻境吗”少女猛地抱住骷髅，双手死死地圈着每一跟骨头，她贪婪地嗅一口骷髅颈间的气息，好像要将曾经的所有刻入骨髓。旋即，幽幽开口，“因为我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活得这么美好。”

    方晴松开怀里的骷髅，冷冷一笑，一脚将其踢下了阳台：“想用幻境困死我有趣。”

    我比任何人都疯狂，又比任何人都清醒。

    场景轰然碎裂，方晴身处一片黑暗中，面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第六层引导者兼管理员。

    “漂亮妹子。”那姑娘见到方晴两眼放光，嗷呜一声兴奋地扑了上来，对着方晴上下其手，“小脸滑得跟白瓷似的，吁，捏起来手感超好”

    “呃那个.....”方晴连忙伸手挡住贴上来的烈焰红唇，“不好意思，能先讲解一下工作么”女子眨了眨戴七彩美瞳的眼睛，佯装矜持地笑了笑：“呵呵，有点激动不要介意。恭喜你已经通过了第六层，不过时限是1小时，因为要等其他人一起，可以先去那个咖啡屋里坐坐。”她一指一个黑暗中显得极其突兀的迷你咖啡屋。

    方晴沉默了一会，问道：“能否告诉我上一层的通关情况呢”女子点了点头：“第五层参与神选者共20名，淘汰18名，仅剩的便是你和你的队友了。”

    面对疯狂追杀人类的尸兽的怒火，18名神选者们只能惨叫着被焚烧殆尽。即使是天生鸿运的宁凝，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也无丝毫反转的可能。

    “请问，我能帮助我的队友吗”方晴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女子举着化妆镜左照右看：“哦，当然可以啊。不过进入他人的幻境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潜意识同化。之前也有过想救队友的，不过都没出来成。”她扭头对着方晴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像你这样的小美女，就别给自己找麻烦啦。留下来我们坐坐，谈谈美容秘方护肤品之类的多欢乐啊。”方晴干笑着避开她涂满五颜六色指甲油的爪子：“回来的时候再聊吧，麻烦您将我送入我队友的幻境。”女子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好吧，我送你进去。看在你脸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幻境时间流速和这里不一样，有时幻境的5分钟就是这里的一小时，时空属性非常不稳定。你确定要进去”

    .......

    “伟翰啊，你唉.....”军装老者叹息着，递过一份文件。身形如小山般沉稳的男子沉默着接过，艰难又歉然地开口：“许司令，谢谢您的帮助....我....对不起您的栽培。”

    “唉....”老者咳了几声，对一脸担忧的男子摆了摆手，“这事说来，并不是你的错。谁能在那种情况下....”“不，那的确是我的责任。”男子苦笑，声音却异常坚定。

    “唉.....”老者的再度叹息被门掩上，男子手上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拎起收拾好的东西，慢慢地，走出了警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