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首立威(1/1)
作者:陈小鹿
    “怎不给小妇座位?”

    见王氏实在是站不稳了,谢令姜忽然发恩一般的开口。

    玉珠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大娘子考虑事情不周到,因而叫小妇如今还站着,她刚好可以借着换座位的时候松快一下手脚。

    虽然隔着屏风,只能瞧见谢令姜的身形,还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环佩叮铃之声。

    花雀儿听话的搬来了一个胡床,胡床极为矮小,人只能蹲坐在上面,寻常百姓家或许主客都是使用胡床,可是他们谢氏大族,都是有昂贵至极的高椅的,所以都是奴仆们才会坐在胡床上。却偏偏此时,眼前就是胡床,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可是坐是不坐?

    不坐的话,她腿脚发麻,已经站不稳了,坐的话,她即是承认了自己妾室奴仆的身份。自先魏以来,妾室的地位等同于奴仆,倘若大妇在意的话可随意发卖,就连家君也没法子阻止。话虽如此,可是她们这样的妾室,都为家君诞育子嗣,并且她还掌管家务,虽是小妇,也抵得过半个大妇了吧,可?

    她还没多加思虑,玉珠便扶着她坐下来了。王氏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有些无语,可是虽然坐的比较矮,但是身上的确舒服了些许。

    精神才刚刚放松下来,整个人又被迫的紧绷起来。

    “小妇自当谨守本分,照顾好自个,安心待阿耶归家。至于府中诸事,即日起由我掌管。”

    谢令姜说话时声音如同空山玉碎,极为果断凌厉,让王氏还来不及接受这事实之时,另一件事又提起来,叫她精神紧绷,如坐针毡。

    “二娘年岁尚小,我谢氏素来以清贵为名,不需太多金银首饰簪花,眼下前线告捷,但边关将士人处于苦寒之地,故以谢氏名义义卖首饰财物,然赠义士,不是阿耶归来之时,许是要荣归谢氏,届时轻车简简,也未尝不为一桩美谈!”

    谢令姜这一招果然是好很,这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王氏几乎是愕然睁大了眼,何曾想到过会有今日之事呢?对方所表达的意思是如此的明显,也就是说,如此建安将军府上这一切东西都要变卖出去,而后捐赠于边关将士,而后她们回到谢氏的时候,便个个是身无长物,孑然一身,那又如何能够在金陵安身立命呢?

    她腾的站起身来,也失去了原本谨守礼仪的状态,身边的胡床被踢倒在地。

    发出刺耳的响声,而后却是更尖锐的指责:“家君在外,家中事务大部分交于妾的手中,妾执行职责,不敢有丝毫怠慢,可女郎今日所言,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侧目。咱们家这些东西好些都是宫中所赐,也很有好些都是自陈郡老家带来的,怎能因你一人之语,便尽数变卖呢?”

    王氏虽然气急,语出激愤,但愈发觉的心中有底气,于是便更不畏惧眼前的谢令姜了。

    “想来女郎方从病中醒来,尽说些梦靥之语,是以贻笑大方!”

    谢令姜手中的环佩交响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了。

    她声音里多了一些微冷的冷意。

    “撤下这屏风,差人唤典官牙婆,想来价值百金,也可多兑换一点银钱,送往前线,以慰劳军。”

    这屏风果真被两个粗使丫鬟搬了下去,王氏这才瞧见,坐在那七岁的谢令姜,虽然年幼却极为清冷的一张脸。

    “令姜自当以身作则,小妇不必如此慌张。你为阿耶妾,当谨遵规矩,不得逾越,方才得意忘形之语,我自当没听到。”

    王氏尚且还要争辩什么。

    谢令姜站起身来,伸手拿了环佩,“阿兄尚在祖父母膝下,二娘倘若不于嫡母下教养,再过几年,又不知许向谁家为妾?”

    她再也没说什么,而是带着丫鬟去母亲所在的正堂了。

    阮容此时自然是听到阮嬷嬷说汀兰阁发生的事情,她素来不爱管府里的事情,也是乐得清净左右,王氏虽然娇矜,但也算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郎寄奴早逝,她身子有了亏损,适才给郎君纳了妾室,大族府中事务太多,不甚繁杂,大妇主持中馈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离开陈郡之后,王氏总是对府中事务颇为关心,而后她想养身子,便就默许了她管府中的事务,后生了大娘和七郎。眼见着大娘愈发出挑,她都忘记了收回这掌家之权。

    她并非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哪个大家族出来的世家贵女不知道要掌管家务,倘若长安要是不曾过问此事,回到谢氏之后,她也会收回权力的。只是,王氏居然这些年轻狂到这种地步?她的不闻不问,也许也助纣为虐了?

    思及此,阮容面色微整,“阮嬷嬷,大娘如今长大,颇为懂事,想来的确是我的过错。你去叫柯氏和程氏过来,我要问问这些年王氏究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哪些事?”

    阮嬷嬷面上更是欣慰无比,看来大妇终归是没有糊涂蒙了心。

    “老奴,这就过去。只是,女郎说想要将家中许多事务乃至多余奴仆都一齐发卖掉,筹措银钱送往前线,此事?”

    阮容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长安想的没错,如今家君已然是安西大将军,已经是鲜花著锦,烈火烹油,功勋累建,都应当感谢前线将士,谢氏千年传承,阳夏和金陵,会稽等地多有置产,郎君为宗子,以后承继宗族,更不必着眼于眼前绳末小利。”

    当是时,谢令姜已在屏风之外,声音清脆无比。

    “阿娘想着和长安一样,长安最喜欢阿娘了。”

    言辞恳切,却又童言稚语。

    阮容听到女儿的声音,面上多了几分欢喜之色,而后笑道:“刚刚还说咱们大娘已经长大通透了,现如下,怎么又作小娘子之态了?”

    谢令姜提着裙子跑进来,然后行了一礼,就匆匆飞奔到母亲的怀里,“在阿娘这里,长安永远都是一个小娘子,再不愿意长大的。”

    母女亲热无比,阮嬷嬷领命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