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幼年(1/1)
作者:多啊多
    前面说到我是早产儿,身板很脆弱。据母亲说,正因此自打我长了乳牙没多久,家里就开始喂我坚果吃,为的是补充营养。以至于一次核桃仁没嚼好,卡在嗓子眼半天上不来下不去,为了活命我使出吃奶的劲挣扎着给那粗剌的核仁咽下去了,最终落了个气管不好的毛病。

    打差点让核桃仁噎死后,家里人便再也不敢给我喂坚果了。

    初中之前,我整日里咳嗽来咳嗽去,厉害的时候甚至咳得喘不上气,常发烧,身体总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同这件事有无关联。待我有了明确记忆的这些年来,连吃面条也不敢嗦面,生怕什么葱花小料呛进气管的习惯也不知是否因此而来。

    我断奶早、自己吃饭早、走路也早,在一岁的时候,嘴里就能蹦出一溜一溜地自己的想法了,大人们都觉得这小孩早慧,彼时家里的卫生所也忙,没工夫照顾我,就直接给我扔幼儿园里了,一读就读了六年。

    时至今日我想起这一段幼年,也总会想,若年幼的我能当家做主,是必定不会愿去幼儿园里呆上五年的。可那时我只是个幼儿,又有什么权利说不呢。但且还好,在幼儿园里我学了一番跳舞,后来还跟着舞蹈队去了市里比赛,获得个团体亚军的奖状,也算寥有收获。说起这个奖状,可是我童年的、仅有且唯一可以显摆的东西了。

    至于现在,我倒是不会再显摆这个幼儿舞蹈团体亚军的奖状了。不是我现在又获得什么更好成就,只是……我都这老大岁数了,哪里有脸捏着一张幼儿、亚军奖状自豪地显摆呢。

    五周岁那年,母亲觉得我该上小学了——那时候我们早搬出姥姥家了,在一处新兴的商业街上贷款买了一套房子,即使是年幼的我都觉得那是块风水宝地。过了两条街就是彼时我们这座小县城最繁华的大市场;另外一侧也开始建起了一条商业街;走过三个马路,仅仅只四五百米就是一所小学。且距离那时候我父母工作的单位还很近,简直是极其适合作为我们的新家。

    其实搬到这个地方的主要就是靠近小学近,所以我五岁搬来的那年,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打算给我这个幼儿园留级生送入小学进修。奈何我年龄不争气,人家说啥也不要,说孩子才五岁,回家再玩一年吧!

    于是我就又在幼儿园呆了一年。

    第二年六岁人家还是嫌我小,别说父母了,连我都不乐意了。嗬呦,赶紧让我上小学!不然你替我去幼儿园再捱一年!

    好呀嘛,终于人家点头同意了。倒不是因为我这番内心独白,原是因为父母托朋友找关系,这小学终于是念上了。

    话说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天去小学的场景。

    那是阳光正好,我父亲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到了一个小小又方正的门口,那时候门脸还是铁门,得门卫手动推开。兴许是没到点呢,大门还合着没开,让一众人就在外面等着。好呀么,周围是一堆领着孩子的家长,叽叽喳喳地十分喧闹,主要是许多孩子哭得鼻涕眼泪的,家长就只能又抱又哄。

    我还好,兴许是幼儿园念得多,见识还是比他们广点,可一点没哭!瞧着新学校我还挺开心的。

    后来就是门开了,我爹牵着我的手走到院里。院里那教学楼墙壁上贴着一长排地红纸,上面写着每个学生的分班。我爹领着我一张一张找,最后在五班的红榜上找到了我的名字,也看到了我未来的班主任的名字—贾秋鹤。

    “李静宁。”班主任拿着单子找了半天,找到我的名字后才抬头看着我爹,说:“李静宁的家长是吧。”

    班主任是个长得和善的女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嗓音很醇厚且温柔,身上有股成熟知性风味,我一打眼,顿心生亲近。

    我爹应了一声。

    班主任就接着说:“好,李静宁爸爸呀,咱们今天就是带孩子熟悉一下自己的班级,知道该怎么走,也就是报个到就行了。您先带孩子回去吧,明天咱们才正式开学。”

    正说着,另一个家长领着的孩子哭了起来,班主任又急急忙忙地聊了几句,就往那边走去。

    和班主任的第一次见面给我带来很好的感受,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在后来才会一直认为贾老师是一位值得我深深尊敬的老师,而在毕业后也提着水果去拜访过几次。

    当日回了家,母亲就跳舞一事询问我:是否要接着练舞?

    这是头一次,父母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我。我当时脑子一热,立刻回道:“我不想跳舞啦!”

    母亲问我为什么,我没有立刻回答。直到现在我也能真实地回想起那刻的心情。

    我撒娇地说道:“跳舞老师不让吃巧克力,也不吃冰棍。大夏天那么热,我就想吃根冰棍都不行,我不想学啦。”

    这是扯谎!这是扯谎!!

    母亲不认为自己乖巧机灵的小女儿是在说谎,她思考了半晌,为我大夏天不能吃冰棍表示同情,并立刻为我买来一根雪糕,并告诉我说:“好,宝贝不想学那咱们就不学了。”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当初那个小女孩为什么放弃了自己喜欢的舞蹈,毫无理由的就是拒绝了。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获得了选择的机会?而跳舞这件事情的开头是父母决定的,所以这是她首次的叛逆吗?也或许,只是她不想在别的孩子玩耍时候,痛苦地抻腿吧。

    不学舞蹈后的许多年,我都会独自在家里练习舞蹈班老师教给我的一些基础拉伸动作。

    还会在上学的道路中,背着书包、举起双手,整个人蓄势待发向前一甩,便在地上作出那种翻跟头的动作。想想那时候真好,还是个孩子,毫不在意路人地目光,仿佛这天地就是为我而生的,世界、太阳都合该围绕我转。

    这又不是哪一个孩子曾拥有过的念头呢?孩子们都觉得自己是带着使命而来的,或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或是发明伟大的,造福万千人类科技的科学家。孩子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平庸的那个,只有大人才会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我认为在孩子成长过程的确当给孩子们选择的权利,可这权利可以是:你想选择音乐,还是舞蹈?而不是你想选择舞蹈,还是拒绝舞蹈。

    孩子们对于这个世界往往是无知且单纯的,他们的选择背后地动机也总是很单纯。我们可以给予他们选择的多样性,而不应该简单地询问他们想或不想。

    坦白说,现在的我很后悔,当年没有同母亲讲。

    我想学舞蹈,我想接着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