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年4(1/1)
作者:多啊多
    跑爽是一说,可被堵在桌子底下又是一说。他们在四周嬉笑合群,我却觉这是一场无趣的玩闹,心情说不上好不好,只孤独一人地享受着桌下的风景。地上的碎纸片子、擤过的大鼻涕纸、谁吃完的辣片皮儿就扔在地上,好有素质。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浑不知外部发生了什么,只觉手臂一沉身子一轻有人将我拽起,扭头一看,是我母亲美丽的面庞。她个子不高,却也比一众小学生高上许些,母亲面色沉沉,少见地动了真火,她大声呵斥着周围的孩子,问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孩子们怕大人,顿时四散开来,景副班长讷讷说不出话来,小猴眼睛咔吧咔吧数下,一个‘我’在嘴里颠来复去,仿佛吃了个烫嘴的山芋,半晌也说不出整句话来。

    母亲很生气,但她没有同孩子发泄。她只是扶起我,警告孩子们不许再欺负我,随后牵着我离开了教室。

    这样的闹剧进行过很多次,只今天被我母亲撞到。原来是因为早起母亲忘记给我今日的生活费,她怕我没钱买东西吃,于是特意赶来给我送吃食。却不想,到了班级没看见我,只瞧见后排围了一圈孩子,她上前想询问我的去处,却在靠近时一眼看到桌下蹲着的我。

    母亲是很生气,但这会儿才是中午,她便先带我在校门口吃了一顿,随后等到将上课的点,老师们都回到学校了,才到办公室去找班主任贾秋鹤,直言中午她瞧见的事情,以及让我从头叙述到尾。

    当我说完后,母亲对班主任讲这是校园欺凌。贾秋鹤却说:“李静宁妈妈,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实际上这只是孩子们的玩笑打闹罢了,怎么算得上是欺凌呢。孩子们觉得好玩而已,就算我上报学校,也只能定义为是孩子们在打闹。”

    “您说什么,这只是玩闹?”母亲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好,不管这是不是玩闹。老师,我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贾秋鹤脸上堆起笑容:“我理解你,只这也快上课了,学校里面不方便沟通,这种事情也不好处置。这样吧,静宁妈妈,你看今天放学你带着静宁来我家里咱们聊聊,好吗?先让孩子回去上课吧。”

    于是乎,下午三点多放学后,母亲拉着我的手,在附近的食杂店里提了一箱鲜红地忘崽牛奶,又到水果店里买了几种平日里少买的水果。看得我口水直流,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母亲:“妈妈妈妈,今天怎么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母亲没有说话,面色沉沉。我感觉到一股低压气氛,不敢说话,只拿眼睛余光不时扫向那箱忘崽牛奶,想象着入口的香甜。忘崽牛奶一罐就要6块,就算我是一周有20块零花钱的大户也消费不起,只能等父母当做零食偶尔给我买上一罐,此时母亲竟然一下就买了那么一大箱,可把我馋坏了。

    母亲拉着我并没有走那条回家的路,而是走入学校对面的一座小区里,按响一户门铃。当我走上楼梯,看到那户人家的防盗门打开,班主任贾秋鹤的身子露了出来,她还来不及说话。

    我母亲就快步走近,笑道:“打扰贾老师了。”然后将手里拎着的吃喝提高,向班主任伸去:“给您带了点小零食。”

    贾秋鹤脸上露出笑容,忙道:“哎呀,您买这东西干嘛,多浪费钱呀。快进来,快进来。”

    我俩穿鞋进屋,老师和母亲进了一间主卧沟通,同时进去的还有那箱忘崽和那几兜水果。

    老师家还有一位阿姨,她热情地招呼我坐在客厅的大通铺上,我坐下左右打量起这所房子。房子有一间侧卧一间主卧,一个厨房和一个厕所,余下就是我所处的这个大客厅。客厅不止我一个人,有许多男孩和好几张学校里那样的长桌,正有好些孩子坐在上面写作业,时不时好奇地看我一眼,其中就有景副班长。

    他眼带慌张地偷瞄我好几眼。

    客厅里的大通铺上全是床单被褥,是男孩们的住所。而那间侧卧里面,许多女孩坐在地上,本子放在小床上正写着作业,床上同样铺着好几种花色各异的被褥,但看图片花色,是女孩子们的住所。

    说实话,这间屋子闻着有点臭,我低头看了看脚上这双陈旧的拖鞋,上面的痕迹透出岁月的沧桑,偷偷瞧了瞧男孩子们的脚,便知晓了臭味的来源。我不动声色站起身,阿姨问我是要上厕所吗?我说不是,指了指内屋的女孩子们,告诉阿姨想去找朋友们。

    当我进了女孩子们的屋子,终于长出一口气,也不方便打扰她们写作业,便学着她们坐到地上,然后胳膊趴在床上。

    不知多久后,母亲和老师有说有笑地从主卧出来,又在客厅聊了两句,便呼唤我的名字。母女二人换鞋出门,贾老师还在门口亲切地叮嘱我们回去的路上小心。

    我和母亲终于走上了归家的路,只是不见了大红忘崽和多汁的水果,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不甘问道:“妈妈,为什么要把忘崽给老师啊。”

    母亲长出一口鼻息,偏头低下看我,“宁宁呀,以后你中午就去老师家吃饭,晚上放学再在老师家写一会作业,然后五点半妈妈来接你。”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宣布这样一则消息,我不解,但也没拒绝。于是从那之后,我中午在老师家吃饭,下午放学又去老师家‘补课’。实际上不过是和同学们写作业,老师检查正错而已,也从不给我们额外讲解什么题目,算作什么补习呢?这样的行程一直到我六年级毕业才结束。

    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要给老师买好吃好喝,也很快把没喝到忘崽牛奶的伤心抛之脑后。只是次日,班主任在课堂提到,同学们之间要相互团结,不要欺负别人,都是同学应该友爱互助。

    然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我被堵在桌子下面,和被满学校追逐的事情了。想起不由有些遗憾,若是此事一直进行,或许我就能从速跑运动员转变为马拉松运动员了。

    后来景副班长又转学走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老师家哭得很惨,而且那晚,通过他亲口哭诉,我亲耳听得,原来他与我们老师是姨与外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