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前尘忆梦(2/2)
作者:文悯

    文不凡一边说,一边缓缓朝对方走去,其头顶还盘旋着一把玉质短剑,幽光闪闪,十分美丽。

    这便是结丹境的御剑本事!

    西门庭连连摆手,慌张地后退了数步,恳求道:“不,不,不,还是不要啦!我认输,文师兄,千万莫开师弟玩笑!”

    “这样啊,既然西门师兄不肯比试,那呆在这里作甚呢?”

    文不凡一出此言,西门庭如遇大赦,赶紧召唤狐朋狗党一溜烟地跑了个尽。

    对此,文不凡则小嘴一撅,双肩一耸,双手一摊,本欲就此走开,但见天边落霞正幻化得美艳。于是乎,文不凡走到那对兄妹的跟前,微笑道:“走,看晚霞去!”

    ……

    还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夕阳无限好的美好时刻。护龙峰,一斜坡上,有一少年,大概十六七岁,脚踩怪石,背靠碧坡,头枕芳草。少年旁边,有一少女,年约二八,貌比西子,抱膝而坐,如是多时,偶有仰头望天涯,多半垂首悲来吟。

    此二人,坐地虽近,却各怀心事,并无言语。只是,少女每一次的嗟叹,都似一只无形之手,撩拨着少年的心扉,使其好不自在。

    故,少年放声吟道:“少年需侠气,当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一剑斗苍穹。忍回首,不堪看,似黄粱一梦,梦醒人未醒。昔往矣!从今纵是辞飞龙,尚有晚霞与共。还思求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

    唱罢,少年微笑道:“晓梅,你看我这词作得如何?”

    闻言,少女化悲为喜,噗嗤一笑:“少来,你何曾学过作诗,我怎不晓!我道是多半拿着古人前辈的风采糟蹋了一通!”

    少年不怒反笑,亦嘻哈打趣:“是也是也!知我者,还属晓梅也!只是……”

    说到最后,少年突然话锋一转,正色了不少,又道:“虽说改得不忍直视,但也道出了我的所思所想。”

    不料,少年的这一番话,反倒进一步刺激了少女内心的苦闷,引得她感慨不已,亦高声吟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汝怀不世才,却为造化人。念往昔五载,繁华逐水逝,悲恨相继来,而今时运悭,漫嗟荣与辱!”

    少年一边听着,一边陷入了回忆,直到少女唱罢方才喃喃道:“都五年了!”

    声音微不可闻,似自言自语。

    “是啊,转眼已经五年了!也就是五年前的今天,我们相识了,那时还有我的哥哥,如今唯有我们还相约这里,看那落霞依旧!”

    少年听罢,同样露出淡淡的忧伤,喃喃道:“只怕过了今天,便……”

    少年欲言又止。

    “若是这般,以后我也不来了!”

    突然,少女就像负气似的,斩钉截铁道。

    听到这话,少年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明了,故也不点破,而是另言其他,打哈哈道:“都快要走了,便不说这些,谈些快乐的吧!譬如说说昨天的试炼比试,你是如何飒飒英姿,冠绝群伦的!”

    对于少年的赞美,少女杏目圆睁,一声娇喝:“好哇,好你个文不凡,你这是要打趣于我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女看着生气,却分明七分惊喜三分娇羞,说着便作势欲打身边的少年。

    少年微微地动了动身子,也不逃跑,更不起身,只是大喊:“快来看,冠军打人啦,冠军打人啦!”

    没料想,少年这么一喊,少女果真住了手,甚至还愣了片刻,方才将手收了回来,接着柔声说道:“不凡,你变了!要是当年,这话断不会从你的口中说出的。”

    少年听罢,十分泰然,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怎堪造化,何人不变。你不也一样么!”

    “我?有么!”

    少女不禁自问,直到良久之后,天色渐暗,方才暗道:“或许吧!只是,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之前保护我的人都要走了,而我却无能为力!”

    ……

    云涌风起寒枝乱,惊起数声鸟啼鸣,依依似人语。

    日沉西山夜幕临,空山风寒黯销凝,是夜独无眠!

    ……

    翌日,朝阳红似火,欲燃护龙峰,山腰试炼场,场中有高地,砌成白玉台,台上有七人,分而成三拨,各立于三方,玉清门主位中间,“第一”长老在左边,右侧长老共五人,彼此似争执。台下百丈内,人数难屈指,试炼弟子百来号,普通弟子数十众。

    这是一个开山收徒的日子!

    只是,这等门中高层尽出,难得一见的空前盛况,真的仅仅是因为今天乃飞龙门四年一度的开山收徒的日子?

    如是这般,那何以许久都没有出席这种仪式的玉清门主,今日也现出了真身?又为何连生性淡泊,从不收徒的文天涯长老也来凑此热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在大家为一睹了飞龙门的诸位高人,尤其是传说中的飞龙双绝而沾沾自喜,激动不已之时,却总有人出来破坏兴致。

    那是一位二十出头,有着几分姿色的青年,其脸色白皙,似施了粉黛,手中执扇,一步三摇,走起路来,无不风流浪荡。此人身后还紧随着三个“跟班”,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而其所到之处,众人或是闪到一旁,怒目以对,却敢怒而不敢言;抑或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直至目送远离。是故,白面青年这一路上无不得意,挺着胸,昂着首,最终停在了一对少年男女面前。

    这一对少年男女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并未让开。

    “没看到大……大师兄来……来了吗,还……还不让开!”仨“跟班”的其中一个,见到有人不识时务,便大声叱呵道,并随着他艰难地吐字,其双眼的瞳孔愈发地朝中间靠拢。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斗鸡眼啊,而且那对鸡眼现在是斗地愈发狠了!”

    少年视若无睹,更不言语,倒是少女无法忍耐,反唇相讥。

    “你……”“斗鸡眼”气急,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好啦,小吃,休要多语!”

    白面青年斥退了“斗鸡眼”,接着一甩折扇,转而笑脸以对少女,并啧啧称赞道:“许久不见,曾师妹是越发出落地楚楚动人啊!”

    少女闻言不仅不喜,反而露出了鄙夷厌恶之色,分明是对夸赞之人甚是不屑。

    见美人不予理睬,白面青年也不在意,反而呵呵一笑,又道:“曾师妹,我见你时常同文师弟一道,难道就不怕被托了后腿,染了晦气?两天前的试炼比试,文师弟可是还没上场就弃权了!”

    一听此言,少女大为恼火,正欲发作之时,其身旁的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后走去。

    约莫走了十丈远,少女便不情愿再走,反倒拉住了少年,不悦道:“不凡!近些年来,你不管见到谁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则处处忍让。这也就罢了,但是到了今时今日,你也无需再看西门庭的脸色吧!况且,我的修为已不弱于他了。”

    少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无大碍,人前示弱也无妨。再说了,他毕竟比你早些时日进入了筑基境中阶!”

    此时,少女显得有些委屈:“其实……其实我又何曾想这样,我只是不愿他在你的面前……”

    然而不待少女说完,高台之上,似乎准备就绪的玉清门主突然对着众人高声说道:“金秋送爽,丹桂飘香。在这硕果累累,满载着喜悦的季节,我们飞龙门将在今天来验收你们辛勤耕耘数载所收获的成果。众所周知,我们飞龙门乃天下名门正宗,所收的弟子无一不是要求甚高,所以……”

    “所以这次你得下山咯,文师弟!”

    就在大家都在认真聆听玉清门主的讲话时,一道微弱且有些刺耳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入了文不凡和曾晓梅的耳朵里。

    文不凡并未回头,完全不为所动,同时还用力地拉住曾晓梅,示意她莫要冲动。是故,一场小风波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玉清门主仍在娓娓道来。

    “至于未达到要求的各位小朋友,也无需气馁。你们还年轻,道路还很长,只要你们持之以恒,上下求索,终有所获……”

    “是啊文师弟,你还年轻,道路还很长,只要你持之以恒地向你老子上下求索,终会索到一些东西的!”

    刺耳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响起,文不凡微微皱起眉,但很快又恢复泰然。只是这一次,他没能拉住曾晓梅。

    当曾晓梅转过头去,厌恶地瞪着不速之客时,对方仍旧嬉皮笑脸以对,说道:“曾师妹,你可想好要拜入本门哪位前辈的门下?”

    曾晓梅不理!

    西门庭见状,呵呵一笑,进而贴近曾晓梅又道:“我看你何不拜入我的恩师门下,我的恩师可是护龙峰之主,完全不输于某人。你若愿意,我当恳求师父答应,届时我们不仅能彼此照应,或许以后还能结双修之好!”

    听到这等肮脏龌蹉之语,曾晓梅顿时气得脸色煞白,还不等她出手,文不凡已经先一步站了出来,把曾晓梅挡在身后,冷笑道:“当真不巧,晓梅一直以来都颇受我义父的青睐。这么多年来,我义父虽从未收过弟子,但如若有我义父看上的弟子,即便是门主师伯都得给上薄面。再则,晓梅天资聪颖,百年难得,若不经名师指导,岂不暴殄天物!”

    话已至此,文不凡也不看对方一眼,再次拉起曾晓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留下身后的四人在风中凌乱着。

    而空中一直都在回荡着玉清门主的话语。

    “接下来,便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以下被念到名字的将会成为飞龙门的正式弟子!曾晓梅,李思源……”

    场中,文不凡和曾晓梅相视一喜,并没言语。

    心有灵犀唯一笑,无声也胜万千言。

    “……最后一个——周董!”

    玉清门主终于念完了所有的姓名,可至始至终都不曾提起那位曾经轰动一时的人物,或许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晓梅,谢谢你!我走了!千万——要保重!”

    文不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微笑着对曾晓梅说完,便在众人或赞或叹或嘲或笑地注视下走了。

    但,走的却非下山之路。

    曾晓梅此刻,似不能言语,背过身子,微低着头,两眼通红,并在极力地强忍着。可不稍片刻,她终究还是回过头来,望向即将远去的背影,泪盈双眸。

    “你就是这般,于亲人好友面前,有吐不完道不尽的心思,有时还爱插科打诨,做些奇事怪事。若是萍水相逢,抑或看去生厌之人,你则寡言少语,不愿多言一词半字。可唯一变化的是,你已经习惯于人前低头了!”

    另一方面,适才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但当文不凡一步步地走到文天涯的面前之时,大家方才明白其意。

    “义父,孩儿可真要走了!”两人四目相对,文不凡调皮地笑了笑。

    “走吧,走吧!难道要为父屈身挽留你啊!”文天涯收起伤悲,亦打趣道!

    “男儿凌云志,轻狂神州行!孩儿去意已决,义父您是挽留不住的!”

    说着,文不凡将笑容一收,正色道:“只是,昔日义父有孩儿相伴左右,可此去经年,世事茫茫,希望义父能应孩儿一个请求!”

    “你,说的是曾晓梅吧!为父,应你便是!”

    ……

    离人渐行渐远,身影愈来愈淡,此去恐难归,只是有谁知,潸然泪一颗,滴坠入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