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救二顺子(1/1)
作者:洒家要吃肉
    叶晨一大早拉着车四处溜达,在街角遇到了以前一起拉车的老韩头,老韩头正在啃混合面窝头,他每咬一口都努力地伸长脖子,费劲地往下咽。

    叶晨对着老韩头调侃道:

    “干吗呢?老韩头,姜太公钓王八——愿者伸脖子啊!”

    “文三儿,你装什么丫挺的,拿我开心是不是?”老韩头骂道。

    一提起混合面,大裤衩子不由骂了起来:“艹特么的,东瀛人是坟头上插路标——把人往死路上引啊,这东西是人吃的吗?前两天我去茅房,瞅见老少爷们儿在茅房里蹲了一溜儿,个个都脑门子冒汗,咬牙攥拳头,跟后面叫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北平的老少爷们儿都练什么功夫呢,我也跟着蹲了会儿,等擦后面的时候,您猜怎么着?我他妈摸了一手血,闹了半天后面给撑裂了。”

    就在这时,一个东瀛艺伎从他们旁边走过,这群拉车的眼睛都看直了,叶晨没去惹这个麻烦,推着车走了,那来顺,这次你就自己个儿扛着吧,我要去干别的事儿了。

    叶晨拉着车来到了兄弟二顺子卖烤白薯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这是文三儿的忠实拥趸,在他的心里文三儿是真人不露相,每次别人嘲笑文三儿的时候,只有二顺子帮着文三儿辩解。

    二顺子是个老实得近乎木讷的人,他从小到大没和任何人红过脸,小时候连胡同里的丫头片子都敢欺负他,二顺子受了欺负只有蹲在墙根儿下捂着脸哭的份儿,就是打死他也不敢还手,是远近公认的老实人。就这么个人,居然干出了惊天的大事。

    二顺子以卖烤白薯为生,他有辆经过改装的手推车,车上放个油桶做的煤火炉,炉上架着铁丝网,把白薯列于网上烘烤至烂熟,那股焦糊甜香的味道能飘出很远,北平的老百姓喜欢这种食品。

    自从北平实行了粮食管制令后,二顺子抓了瞎,白薯无疑属于粮食类,当然也被列于禁止私自买卖之列,违者就算是“经济犯罪”。二顺子他爹死得早,他十四岁就干起了烤白薯的营生,家里的老娘和妹妹都靠他养活,一家三口人的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这种混账禁令明明是要断了二顺子的生路。

    二顺子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北平人管这叫“轴”。他不识字,眼界和见识都很狭窄,只晓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心谨慎地过日子,对门外发生的任何事都没兴趣。

    二顺子的三姨早年嫁到门头沟一带的山里,多年来一直走动得很勤,那里现在还比较太平,听说是红党在那边建立了抗日根据地,东瀛人除了例行公事的扫荡,平时不大敢越过卢沟桥、永定河一线。

    别看二顺子平时胆小,一旦关系到他的生计问题时,胆儿就大得出奇,他去门头沟运白薯时,都是昼伏夜出,专走小路,到了城外先找个僻静地方把白薯埋藏起来,然后往怀里揣几个通过岗哨,就这么来回倒腾,有时要跑个二三十趟才能把货全部运回家。二顺子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还没出过事。

    然而幸运不可能永远伴随二顺子,今天就出了大事。

    两个东瀛宪兵接到自己同胞的报警,说是一群拉车的侮辱东瀛人,让他们勃然大怒,本来他们要枪毙那来顺的。还是方景林最后出面,挨了两个东瀛宪兵四个大嘴巴,才保住了那来顺的命。他们把那来顺暴打了一顿,已经打得有些累了,便把跟在他们身边的华夏警察打发回巡警房交差,他们两人穿过前门牌楼,沿着前门大街向南走去。

    该着二顺子倒霉,他卖烤白薯的地方就在廊房头条的东口,正处于东瀛宪兵巡视的路线上。

    杨秋萍和罗梦云远远的就闻到了烤白薯的香味儿,她们嗅着香味儿来到了二顺子的摊儿前,买了两个烤白薯,然后一脸幸福的模样,然后好心提醒道:

    “你叫卖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小点儿,被东瀛宪兵发现了会砸了你的摊子的,再严重点儿,你的安全都成问题。”说罢递过了钱,转身离去。

    两个小姑娘议论着现下的时事和民生,就在这时,罗梦云眼尖,一眼瞧见了叶晨,刚要打招呼,却发现叶晨拉着车,拐了个方向,让罗梦云有些郁闷。这时杨秋萍开口问道:

    “梦云,你怎么了?”

    “没怎么,刚才看见了个熟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拐弯去了别的地方了。”罗梦云回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八格牙路”的叫骂声,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东瀛军官,带着手下的宪兵,一脚把刚才他们买烤白薯的老板踢倒,还把那个小贩的摊位给踹翻了。

    二顺子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狠的毒打,他觉得很委屈,很无助,这些东瀛人也太不讲理了,他从十四岁起就是以烤白薯为生,这么多年来一直靠这个过日子,又不是你们东瀛人来了以后才干的这行,招谁惹谁了?天下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是个人总得讲理,东瀛人也不能例外,凭什么打人?二顺子哭了,他哭得很伤心。

    军曹先是一脚把火炉踹倒,炉子里的白薯便滚落在地上,一等兵仔细地用脚将白薯一个个地踩瘪。二顺子顾不上哭了,他心疼地爬过去想把被踩得稀烂的白薯捧起来,却又挨了一脚,被踢回了刚才的位置。二顺子哭喊着跪在地上连连向军曹磕头:“太君,太君,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不敢卖啦,您别砸我炉子,您别砸我车呀……我一家三口可全指着它吃饭呀……太君,我求求您啦……”

    一等兵从临街的铺子里找来一把锤子,照着二顺子的手推车轱辘就是一锤,金属瓦圈立刻变了形,车轱辘的辐条也弯了,这一锤像是敲在了二顺子的心口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别砸啊,求求您啦……”

    一等兵“啪”“啪”又是几锤,手推车在连续的重击下成了一堆废铁,他转身又将锤子砸向火炉。

    此时二顺子感到万念俱灰,他和许多北平胡同里长大的穷孩子一样,没见过世面,也抠抠搜搜惯了,在旁人看来,这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似乎是堆废铁,可在二顺子心里却是他一家三口人的全部希望,毁了它就等于毁了二顺子的生活。二顺子终于绝望了,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被踹倒在地的二顺子摸起了烧火用的通条,奔着拿着大锤砸他烤炉的一等兵冲了过去,嘴里惨声说道:

    “小鬼子,我特么跟你拼了。”说时迟那时快,被炉火捻的尖尖的通条,穿过了那个一等兵的胸脯,他身后的军曹正要拔枪,却没注意到叶晨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按住了他枪套里的枪,然后一竹签插向了军曹的颈动脉,顿时那个军曹的脖子就好像是高压水枪似的窜了出来,血流如注,军曹嘴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躲在墙角的罗梦云已经惊呆了,杨秋萍同样如此,她们或多或少的都跟叶晨有过一面之缘,在她们的眼里,叶晨只是个不问世事的拉黄包车的底层穷苦人,然而看他刚才的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杨秋萍感觉组长徐金戈都没有他的实力。

    叶晨走到吓傻了的二顺子身边,从挎兜里摸出了十块大洋塞到他手里,然后说道:

    “赶紧回家带着你娘离开这里,麻利儿的。”然后叶晨又对着罗梦云她们藏匿的地方喊道:

    “梦云,你过来一下。”

    罗梦云和杨秋萍走到了近前,罗梦云开口叫道:

    “文大哥,你可真了不起。”

    “咱们闲话少说,我知道你跟你表哥关系不错,劳烦你找他帮帮忙,送二顺子一家出城。”叶晨说道。

    这时只听众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找了,我在!”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方景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然而方景林不知道的是,刚才叶晨说的话是故意在引他出来,他直接点出了表哥表妹的关系,就是为了不让方景林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