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毛文龙(1/1)
作者:言于然
    百骑战马,风般的卷讨秋日的辽西大地。

    大雨初雾,道路正在慢慢的晾干。马蹄踏过,只是泥浆四溅。

    这是一支纯轻骑的队伍,一人双马,除了战马还有一匹驮马,只是以旅次行军的速度向前。

    但凡不是在战场上面需要剧烈机动,包抄奔袭,骑兵前行速度比步兵并不快多少。马是草肚子,只有吃马料才有气力,放青只不过是让马活着罢了。

    而且不管战马驮马。都是极其需要好好照顾的娇贵动物。马蹄需要保护,出汗收汗都要注意,马的腰更不能磨损受伤,再加上马需要经常擦眼睛防止侈目糊。一天下来,照料马匹就需要相当时间。

    虽然有更多的动物比马匹更适应环境,需要更少的照料。但是相对于马匹骑乘的稳定性。战马的可调教性,通人性程度。和战马在爆发时候所能提供的冲击力,人类也只有选择这种比想象中娇贵许多的动物做为人类之间战争最重要的助力。

    这支马队从整个辽阳正面绕路直抵清源县城西面一带,单单行军,就需要七天左右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大青山那里孤零零的张世弃的十几骑,现在处于什么境地,谁都不知道。

    隔着清源河,在河岸对面,远远的也可以看见一队女真探马,不过二三十骑,只是遥遥的坠着他们。这数百大明骑兵精锐和几十名以鞑靼人为主的女真队伍,谁也没有向对方挑衅的意思。都是沿河离大军云集的所在,越走越远。

    一场秋日大雨过后。清源河河水暴涨,似乎都已经超过了河道,哗哗的奔流向东。空气潮湿,明军这支骑兵前面飘扬的军旗,已经吸饱了空气中的水气,只是沉重的贴在旗杆上。天空也阴沉沉的,似乎这场秋雨还没有下个够本。正在酝酿着更大的一场风雨。

    每个人的脸色,都如这天气一般,阴沉沉的。

    双方主力的战场。就在背后。当面女真所部,战斗意志是已经明显看得出来的了。而自家大军,大明二十万九边精锐,此时还散落在辽东、辽西广阔大地上。

    西路军杜松的蓟州镇大军还在通辽,东路军刘挺部正在赶往海河,南路军李如柏部在锦州,中路军赵赫部跟随主帅杨镐坐镇沈阳,直面女真大军的只有马林宣府镇的四万精锐。

    而整个辽东镇李如柏手下精锐中的精锐,这一百亲兵卫队都集中在这位不足三十岁的名叫毛文龙的将领手中。

    这个毛文龙三代都是辽东李家的家臣,十几岁就拜入金罗申门下,是金罗申四大入室弟子之一,其行事果决,而且胆色计谋,是一等一的人物。

    自从张居正去世后,辽东李家就开始对朝廷阳奉阴违,行唐末军阀割据之事,养女真而自重,朝廷对李家远比建州女真还要惮忌,半年前万历发动辽东平叛,杨经略领三万京营在山海关宣脂抽调关宁铁骑两千精锐入中军听调,副总兵李如海随帅府任参军,余下三千关宁铁骑由燕京豪商吴镶统领继续驻守山海关。

    九边各将知道辽东李家好日子就到头了,在锦州驻守的李如柏亲入杨镐帅帐,自请帅辽东镇三万大军北上,作为大军先锋,与女真一战,杨镐怎么可能把复辽大功拱手让与李家?

    杨镐对李如柏假意宽扶:“辽东李家一门忠义,李如桢、李如彰身死朝鲜抗倭之战,李如松、李如梅战死伐鞑靼之战,李如樟死于女真之手。李家九子已为大明牺牲五人,我如调如柏为前驱,如有三长两短,怎能对得起在九泉之下李成梁大人!辽东镇为大明九边精锐,本帅将其作为大军预备队,留守锦州,以震慑建州老奴足以。”

    李如柏返回锦州,愁眉不展,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家老教头金罗申派亲信入府拜见,请求李如柏派兵接应其孙张世弃,被抽调出去接应大青山他们的领兵的将领,也是李如柏嫡系心腹当中武艺最了不起的那个毛文龙。

    这家伙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这么多领军军官当中,就他存在感最低,一直在李家大院行走,很少在军中路面。

    将为军之胆,为将的沉默寡言。少让人注意,当兵的跟着他也觉得有些无精打采,但跟随毛文龙的一百轻骑都是李家不在册的家将后代,常年和毛文龙相交,知道其本事,无不真心折服。

    当兵的自己都会揣测,尤其是一些小军官,他们消息灵通一些,拼拼凑凑一些传言,自以为就搞明白了大家为什么这么倒霉的来龙去脉。

    自己家主受到朝廷打压,那是无消说的,李家自从精锐家丁在十几年前在清河战役遭到重创,现在最得用的毫无疑问是关宁铁骑。

    李如柏麾下虽然三万辽东镇大军,可是主力还是关宁铁骑和李家亲卫家丁,如今关宁铁骑又被朝廷夺走兵权,难道家主着力栽培的那个叫什么张世弃的作为李家的后路?不然怎么几百里跨越战场驰援,还不如扶持身边的毛文龙来的实在。

    那张世弃却没有毛文龙的威望本事,他们这一百辽东敢战士出身的家将后人,焉能没有自己的想法?

    要不就是家主得不到杨大帅的信重,干脆另辟一个战场。以夺取覆辽之功,把李家危机降到最低?

    大青山谷口,雨雾渐停。

    众人的听觉忽然清晰起来,迷雾中女真探兵呼吸之声逐渐清晰,

    张世弃白蜡杆子大枪一抖,枪缨展动,仿佛如一个血红的圆球。

    每根枪缨,在这一刻都似乎全部绽开直立!

    他遮护的范围极大,也主要是冲着下三路遮护,他们身上都有披甲。厚重战袍沾水之后,也能起着防护作用。更别说下雨天气,弓弦弓身吸饱了水汽,要比平常软上三分,射中披甲战士,基本就只能听个响。可是战马却没有披甲,万一折了坐骑,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袭来箭雨,也是冲着战马的居多。就听见仆仆仆响声连连,十几支羽箭几乎都被打掉。对面是敌人已经毫无疑问,现在就是要和他碰碰,摸清楚到底有多少力量,然后才能退回去。双方免不了要在这谷道之间打一场遭遇战。

    羽箭如雨一般,不断的泼过来,这些舍马就步悄悄摸近的敌手,也知道弓箭伤不了对手,只求将对方缠住。浓雾对面,已经有马蹄声响起,蹄声杂沓,正是战马已经跑起来的袭步声音。大队敌人前锋哨探,已经扑了过来!

    张世弃只是护住战马。偶尔几发流矢撞在盔甲上,发出一片叮叮咚咚的响声。张世弃大枪如同活物一般舞动,至少照顾住了战马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