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是宋儒戍带来的，他渴望改变，厌倦了已知的事实。

    之前的对话尚在耳边萦绕，到底是试探还是意有所指，又或许是猫捉老鼠，在咬死之前戏弄一遍。

    愈想愈是心惊，宋矜歌努力使自己的思绪平复下来，换一种截然相反的思路去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许对话本身并无大碍，而是对话之后她知道了什么，尤其是那句质问，戳中了宋儒戍内心的隐秘，他才会恼羞成怒失了自持冷静，叫她有多远滚多远。

    现在想来着实不符合他的作风，能当的上虏弈院司簿，凭的不是修为，而是脑子。

    放任一个知道他内心隐秘的人在外，等同于为自身平添一道危险，尽管宋矜歌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总归是不妥。

    而今她死了，想必宋儒戍会松一口气吧。

    “怎么不吭声，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宋矜歌垂眸，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前辈，既然我堪破不了您的道，不如就此放我离开？”

    “这才过了多，怎么就想着离开啊？”苏韫面露不舍，好久没跟活人说话了，他都快憋自闭了，“好心提醒你，离开这里你会遇到危险。”

    “我就是因为遇到危险才误入这里的。”宋矜歌以为他说的是宋家老祖，虽害怕，也不在意，大不了她在石室里躲个一月半载，反虚修士可没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守在这里，顶多是派人盯梢。

    见少女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苏韫愣住了，分外不解：“你在朱雀方位，她在苍龙方位，怎么可能会遇见？”

    宋矜歌这下惊了，“什么，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她闯入石室是纯属偶然，另一个人不知也是否如此。

    “离仙洞府，凡持有钥匙之人皆可进入。不过奇怪的是，你没有钥匙，却能进到了洞府里面。而她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竟是使用虚空符进来的。”苏韫着实不解，没有人知道离仙洞府所在地，而使用虚空符必须有明确的地点才能生效。

    他掐指卜算，眉头一挑，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假使时间是一条河，每个人都是顺流而下，而这个人却并非如此。

    “一朝生，众亲离，一朝死，魂魄绝。”

    “生离死绝，为天道所弃，不得飞升，不入轮回，是为离仙！”

    宋矜歌恍然大悟，终于记起离仙为何物。如果说卜师是靠推演之术窥探天机，那么离仙便是以生离死绝为条件换得知晓天机的本领。

    风爻域如今没了离仙的踪影，在道玄时期便断代了。

    修士修炼本就是为了追求长生，与天争寿，而离仙却背道而驰，甚至直接断送了轮回的机会。最起码，凡人还能世世轮回。

    代价巨大，效果却显著，离仙可以随意说出天机，只要他们愿意，并且承受减寿的结果。

    所谓不疯魔不成活，愿意成为离仙的人不在少数，但时任离仙更愿意自己挑选继承者。

    苏韫口中的道士，应该也是离仙。

    只不过这个离仙不厚道，为授传承颇有不折手段的意思。

    “知道的挺多的。没错，生离死绝，是为离仙。可惜啊，自我之后再无离仙，我只想着堪破我的道，没工夫为离仙找到传承者。”苏韫不无遗憾道，说不定他像他师父那般如法炮制，弄出一个与他经历相似的人出来，他的道便没有这么难堪破了。

    宋矜歌不解，不是说生离死绝吗，这人不是还搁在眼前杵着呢，秉着知学好问的态度，她小心翼翼道：“前辈，我能冒昧问一句吗，您怎么还可以留在世间？”

    苏韫闻言，又露出了看见傻子般的目光：“一朝得道，白日飞升，而离仙却不得飞升。我以飞升为条件，向天道交换了，神魂得以留存在离仙洞府，直到有人能堪破我的道。”

    他先前说了一遍白日飞升，这么明显的字眼没注意到吗，非得他强调出来。

    宋矜歌突然就羡慕嫉妒了，别人拼死拼活地修炼就是为了飞升，而眼前的人，哦不，只是神魂，简直是天道的私生子，不用修炼，直接飞升，却不在乎拿来当交换的条件，想必天道为这傻儿子给烦心透顶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不能比啊不能比！

    “那前辈你能再说说这洞府里另一个人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会说危险？”

    “识妄眼，可堪破世间虚妄，包括神魂。红莲业火傍身，焚化万恶，净化怨气。一样便是天敌，更何况两样出现在同一个人，专门克你这种孤魂野鬼。”

    “……”宋矜歌默了默，还是忍住没说自己是神魂不灭。

    “行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反正你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苏韫一改先前的不舍，语气嫌弃地撵人。

    幻境如潮水退潮般消逝，苏韫的身形逐渐模糊，末了似乎听他说了一句：“竟然出现了逆天改命者，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