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运数杳渺谁能知(八)(2/2)
作者:十年卧雪
    人呢?梁祯大吃一惊,正想细细搜寻,余光却看见,山下的追兵,已是齐齐松开了弓弦!

    去,不带这样玩的!梁祯大吃一惊,赶忙伏倒在马背上,他可没穿甲胄,只要被射中,基本就是一个对眼穿,而按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对眼穿,就意味着死亡。

    别射中!千万别射中!梁祯絮絮叨叨地祈祷着,这是他在这几个月来,头一次对死亡产生感觉——深深的恐惧,非常的厌恶。因为,现在的他,刚获得了与一个女孩独处的机会,而且这个女孩,颇令他心动。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整整一世人了,他可不要在现在死了。

    祈祷归祈祷,正事还是要干的,当梁祯嗅到一大股臭味时,他突然从马背上挺起身子,弯刀拦腰劈去,然后也不管劈中与否,又挥刀砍向下一个目标。

    只听得刀剑齐鸣,只看得火花四溅,双方已是擦身而过。

    黑齿影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弓着腰骑在马背上,喘息还未定,便开口问:“怎么样?”

    “好……”

    梁祯第二只字还没有说出口,黑齿影寒便策马而去,因为,剩下的追兵已经开始回转马头。如果不能给他们强有力的压迫感,他们将会再次选择放箭,而不是与对手进行肉搏。

    马战就是这样,高强度、快节奏,直到有一方因兵员死尽而失败,或是因精气耗尽而溃退。

    梁祯横下一条心,刀锋凌厉,只攻不守,没想到,却真的被他第二次冲过了敌阵。两人直冲到山脚下,方才止步回马,可这一次,他们的对手却没有回头,而是消失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之中。

    “就这?”梁祯不禁失笑。

    “唔……”身侧的黑齿影寒却是头一低,用手捂着右胸肋骨。

    梁祯吓了一跳,赶过去一看,却吓得下巴“咔嚓”一声,原来,黑齿影寒胸口的白袍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面具挡住了少年的所有表情,但梁祯的心,却像被刀刃绞了一般痛——哪是追兵的刀法差,只不过是有人全替他挡下来了。

    黑齿影寒无声地挥挥手,表示现在该做的,是赶紧跑路,而不是嘘寒问暖。梁祯虽然不放心,却不敢逆了她的意,只好策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风,越发地大了,梁祯虽挺直了腰杆,却依旧挡止不住似刀的寒风,捅在少年单薄的背影上,将她刺得摇摇欲坠。

    “你不能再走了。”梁祯扯住白厮的缰绳,强行令它停下,“休息一下吧,我守着你。”

    黑齿影寒顺从地点点头,身子一晃,就要坠下马,梁祯赶忙往前一倾,将她接住。右手往她肋骨处一摸,只感到一阵冰凉,却无一点湿润的感觉。

    “我穿了甲……”少年的声音,同样是冷的,“但还很疼……”

    “我也试过,但我活下来了。”梁祯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胛,那里,曾经挨过蛮骑两刀,疼得他彻夜难眠,但最终,痛感还是消失了。

    “嗯……”少年沉沉睡去,这次,她是真的睡着了。

    梁祯将四匹马首尾相连,围成一个圈子,然后在圈中间升起篝火,以抵御夜晚的寒气。

    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

    梁祯虽衣衫单薄,却感觉不到多少寒意,他知道,这是豕膏的功劳,在以后的夜晚里,这种臭不可闻的东西,将会一次次地为他们驱逐寒冷,并拯救他们的性命。

    梁祯摇醒了黑齿影寒:“喝点水。”

    “咳咳咳”

    “谢谢……”

    “好些了吗?”

    “能走。”黑齿影寒拒绝了梁祯的帮忙,自己站了起来,抓住马鞍,翻身上马,整个动作,虽不再行云流水,却依旧无可挑剔,一点也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我们要去哪?”梁祯问。

    “辽水。”

    辽水?梁祯将疑问咽回肚子,现在他们之间,尚未到无所不言的地步。

    追兵有两天没有冒头了,危机感的一消退,人就会将精力放在别的事上。比如,黑齿影寒就一直在盯着不远处的一群鹿看,还不时舔舔嘴唇,一脸馋样。

    梁祯看在眼里,知道她想打只鹿来补补身子,也知道她现在无力拉动弓弦,于是自告奋勇地拿过弓箭,要射一只浑身长满烟褐的状似梅花的小斑点的小鹿,但他的箭术,却远逊于刀法,加之没有考虑风向,“咻”的一声后,箭矢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鹿,鹿群受惊,无不撒开四蹄,一眨眼就全跑没影了。

    红着脸的梁祯,在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后,才敢扭过头去见黑齿影寒。然而却发现少年将脸深埋在臂弯中,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毫不知情。

    一旁的白厮颇会来事地朝梁祯吐了吐舌头,梁祯举手欲打,白厮却轻轻一跃,跳开四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