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长安乱(1/2)
作者:木子蓝色
    “凡蒙古、色目人,听与中国人为婚姻,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宫为奴。”

    “禁止胡服、胡语、胡姓!”

    “禁回教!”

    ······

    陕西,西安府更名长安府,长安城东面临潼县,就在骊山脚下,县内有许多回人村庄。

    整个陕西,回民过百万,而在整个西北陕甘宁回民不下二三百万之多,虽然数量还不及汉人,但是其数量已经非常巨大。

    回汉因习俗等问题,素不相睦,时有摩擦。

    县衙前,新任县令派人张榜告示,宣达朝廷最新旨意。

    “早就该如此了!”

    县衙八字墙前,几名汉族士子看到这告示后,十分高兴,大声的诵读起来,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一位老秀才捋着胡须道,“这不是新鲜事,都是当年太祖开国后所订之制啊,想不到二百多年后,绍天帝又重新颁布了。”

    “绍天帝那是英明类似太祖,自然得维持太祖制度,那些色目人元朝时就欺压在咱汉人头上做威作福,咱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结果还是对他们太仁慈了。如今倒是在咱地盘上,跟咱争斗,太不像话。”

    有人问,既然当年太祖颁布过这样的旨意,怎么这现在还有这么多回回?

    老秀才道,“那是因为当年成祖靖难之时,乃是以北攻南,麾下许多回回色目,所以后来便对回回又放开一面,甚至允许他们引导外教人与回回通婚后改姓回教,这才导致二百多年后的今天,这西北都快被回回占据了。”

    从明初开始,西域回回不断内迁,到正德年间,已经达到一个很惊人的数量,嘉靖后虽渐趋平静,可仍未停止。

    入居内地的西域突厥诸部回回,见于记载的就有十五六万户之多。在大明朝,回回虽然失去了在蒙元时代占据的优越地位,但他们通过回教,婚姻丧葬饮食等统一,与汉族有严格的分明,而且在几百年时间里,他们也基本上以汉语为主,却又是大分散小聚居形式,始终与汉保持着隔离。

    他们通过不断的迁徙与组合,在此时全国范围内已经形成五大聚居区,西北聚居区,云南聚居区、中原聚居区和华北聚居区以及江南聚居区,其中人口聚居数量最多最明显的就是陕甘地区。

    陕西回回数量超过百万,占人口总数起码一成五,而甘肃回民更多,超过了两百万,占甘肃人口一半以上了,甚至可能达到了五分之三。

    人口的大量增加,尤其是聚居模式,以及人口占比的提升,让西北的回回几乎完全转为了族内通婚,其次就是回教经堂的影响力更加扩大,他们更加排外。

    因为是大分散小聚居模式,所以数量最多的陕甘地区,回回也基本上是以村落的方式分散聚居,一个个的聚居点,与汉民相邻。

    这种模式与岭南的土客村庄相邻而居类似,因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汉回村庄比邻而居,矛盾冲突越来越严重。

    回庄报赛演戏,不准汉民去看。汉庄演剧,也贴告条,不准回民去看。

    若是有汉回小孩子跑去看戏,或是有人跑去别族售卖瓜果等,就会被对方殴打撵赶。

    而有时相邻两个回汉村庄,为了争夺水源等,更容易爆发集体械斗,这种械斗打起来非常激烈,甚至可能会引发附近周边许多同族村庄加入,双方死伤惨重。

    而回民好斗,他们自己回教这些年也有新老教派之间的矛盾。

    从唐代时大食东征,回教东传,此后数百年来,中国境内的回教其实基本上都是逊尼派的,都承认四大哈里发为正统,在中国境内的是其分支底格目派,底格目派是最早传入中国的新月教派,又称老教派,他们的教义相对保守和温和,并不主张积极的扩张。

    形成守旧传统,反对标新立异,坚持按老规矩办事,倾向于汉地本土化,教立了教坊制组织,他们还比较重视文化教育,在寺内开展经堂教育。他在中国近千年,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很深,他们的教派礼仪中甚至引入了许多汉族的风俗习惯,相对温和保守。教坊的组织形式是“三掌教”制。由领拜伊玛目、讲经宣教的赫蒂布和呼唤礼拜的穆艾津(宣礼师)组成。

    但是明末时,受叶尔羌汗国的影响,苏菲教派传入。

    苏菲教派又被称为神秘主义教派,叶尔羌的黑山派、白山派都属于苏菲派,苏菲派准确的说是苏菲主义,而不是如底格目一样的教派,相比起传统守旧的底格目派,他们更激进些。

    这些年许多苏菲派的人在西北传教,他们被统称新教,而新教里又有各个不同的派别,在中国,他们被称为新教门宦,新教门宦越来越多,甚至大门宦里又分出了新的门宦。

    新旧之争越来越激烈,而新旧激进的教义,也让回汉冲突加剧。

    传统守旧温和的底格目派入中国千年,都与汉族相安无事,但随着新教的各个门宦迅速发展,加上明末整体社会秩序的崩塌,使的如今陕甘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回教中的伊玛目、阿訇等,本来只是教里的老师,类似于其它教的牧师、和尚等,开始并没有赋予特殊地位,也没有特殊要求,他只是一个老师,可心娶妻可以生子,也可以经商谋利,还可以做官当差,不必穿特殊的服饰,这与儒家的夫子倒是类似。

    在元代,他们就被称为回回大师,在明朝,也被称为老师夫。

    大明的汉人接受以四书五经为核心的私塾教育,而回民则建立起兼具有私熟和寺院特色的,以回回十三经为主的经堂教育。

    阿訇们就是经堂的老师夫,他们在回人中是少数能识文断字,是有学问的人,也是精神和文化的导师。

    在地方乡里,他们就相当于汉人里的士绅族老们,在百姓中威望很高,时间久了,这些阿訇们就出现了世袭地主教长。

    形成了回回里的门阀,其特点就是阿訇们拥有的威名权力大,他们以地主身份收租,还通过念经盘剥教徒,通过世袭相传,代代积累,这些教长便形成了门阀。

    陕甘新教就有四大门宦,地位无人动摇。

    不过这种现状,也引的一些回人不满,于是有人创立新的教派新的门宦,另起新旗帜,主张只诵默经文,不需要交羊、布这些给教长,于是在明末这个哪哪都乱哪哪都天灾兵祸不断,大家都受困受穷的时候,各种新教派极受欢迎。

    几乎只要有人站出来登高一呼,自称是从圣地朝圣回来,得到什么圣谕建立新派,立马就会有很多人拥护支持,这种情况,那些大小门宦自然不肯,于是便会指责这些人是异教徒,号召回民攻击。

    双方经常会因为新老教派之间的矛盾,发生械斗。

    这使的陕甘地方的形势就更乱,加上之前农民起义,后来顺军攻占陕甘,再又清军入关攻夺陕甘,再到吴三桂据陕,米喇印、贺弘甲据甘,各方你来我往的交战,夹在中间的汉、回百姓也都遭受其乱,更是加剧了混乱。

    在这种局势下,地方府县也基本上失去了地方控制权,下面的回回新教之争斗殴也好,汉回之间械斗也罢,根本管不了也没人管,加剧了形势的恶化。

    而米喇印丁国栋他们举旗叛明后,更是到处传贴,号召西北回民起来造反,要让甘肃成为甘肃人的甘肃,要在西北建立一个回回国。

    一时间,越发混乱了。

    临潼县有不少回庄,现在已经发生过好几起回汉村庄械斗了。

    其实明末时已经有很多人对于回回有了提防,如早年陕西巡抚曾上疏奏报,称回回左道惑众,律有严禁。如回教不敬天地、不祀神,另定宗主,自为岁年,党羽众盛,济恶害民,请概令出教,毁其礼拜寺。

    甚至在朝堂上,有许多大臣眼里,回回与汉族别无二致,他们说汉话穿汉衣,所以认为回回不过是一小部份具有特殊宗教习惯的汉人而已。

    绍天朝的从龙元勋顾炎武,更是直接上书,说惟回回守其固俗,终不肯变,结成党伙,为暴乡间,以累朝之德化,而不能训其顽犷之习。

    只是到了晚明后,大明朝内忧外患,回回虽已成患,但却还排不上朝廷最当急的,一拖再拖,结果就被放到一边顾不上了。

    直到农民起义席卷天下打进北京,东北女真一步步杀进关中,大明朝也还没能腾出手来顾这些。

    只是大家也没想到,朝廷终于出手了。

    吴三桂交出兵权,征召入朝,朝廷已经派来了总督、巡抚,又有御营入关,各府县官衙也都陆续有新官上任。

    这新知县一上到任,就颁了此告示,汉民们纷纷围观叫好。

    眼下回汉冲突厉害,特别是在米喇印的传贴挑动下,更如干柴浇油,有点火星子就着。

    以前回汉争斗,官府基本上不管。

    现在终于有人管了。

    县衙内,新知县赵炳正在与县丞、县尉、主簿,还有各乡镇的乡镇长、保长,巡检,县团练营的大小官员们议事。

    “报,老爷,出事了。”

    一名班头进来禀报。

    “何事?”

    “灞桥镇打起来了,好些个回汉村庄大械斗,已经死了几十人了,还在打,四面的回汉庄子的人都还在往那边赶,有回回已经喊出口号要夺取灞桥,占领临潼,响应米喇印。”

    知县赵炳一听,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还得了,赶紧召集团练,并向省巡防警备营报告请援,还有向长安上报。”

    “县尊,区区村庄斗殴,咱们自己解决就好,用不着直接捅上去吧?”一名吏目还劝说。

    “哼,闹这么大,还大事化小?这什么时候?圣人的旨意白贴了吗,既然敢顶风作案,还敢勾结叛军,那自当严厉打击,一网打尽,要快,要狠。”

    赵炳甚至都没问因何而起的械斗,既然回回都已经敢喊出占领灞桥镇攻占临潼县,响应米喇印的大逆不道口号,那还问什么,先剿灭了再说。

    “取本县棉甲、鸟枪和腰刀来,本县要亲自上城督防。”

    赵炳是秀才出身,但当初是在御营军队里做过文官副职的,打仗他可一点不怵。

    披甲提铳上城墙的时候,他才询问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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