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应草堂(1/2)
作者:一妍难荩
    三顺疑惑的看着摇头叹气的陆子由,不解道,“陆公子为何摇头啊?”

    在认识陆子由之前,三顺的心里,总觉得如陆子由这般出身名门又满腹经纶的人物,就该是众星捧月、吃喝不愁的主。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三顺也渐渐明白一个道理。纵使再怎么高高在上的人物,也逃不开这人世间的桎梏。

    三顺虽然猜不到陆子由此刻为何哀叹,但他也明白人家绝不会同自己一样为明天的生计发愁。

    听到三顺喊他,陆子由怔了怔神,草草答复,“无事。”

    接着尝了一口瓢中这一抔清水,故意提高嗓音说,“嗯,这溪水竟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

    “那可不!咱这平安县别的特色没有,就是山清水秀。尤其是这雨后的深山里,挂着数不清的山瀑。这些水啊,最后都汇入这南江之中。”三顺说道。

    “我们已经到平安县境内了么?”陆子由问。

    “算是刚过县界了。不过要想赶到平安城,起码还要一个时辰。”

    “还要一个时辰?”陆子由苦笑道,“三顺,不瞒你说,我有些馋酒了。害,可惜了前日买的那两坛女儿红,全落人家船上了。”

    说完陆子由以水作酒,大喝了一口。

    “陆公子想要吃酒倒也不难。我记得前头就有户人家,院落建的挺大的。陆公子大可去那碰碰运气。”三顺笑道。

    陆子由一听来了兴致,“行了这半日,终于见到一户人家了。可不容易。”

    须臾,他们经过了一个迂折之处。远远的三顺就指着前头的缓山说道,“刚说的人家就住在前面的山坡上。”

    陆子由起身来到船尾,放眼眺望,并没有发现三顺口中的人家。直到船又驶近了几里,陆子由才在三顺的提醒下发现了一些踪迹。

    那座院子就建在山坡的一个平缓处,屋前由几颗葱茏高大的树冠盖住。由于山上本就长满了四季常青的乔木,其他地方也没有经过砍伐过的痕迹。所以从河面这个角度往上看,这座山除了比平常的青山平缓一点,其余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人行之处,必然留有痕迹。在这座山靠近河边的山脚下,陆子由看到有一条由人踩出来的山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上去,应该就能找到三顺口中的人家。

    三顺使着船篙,慢慢将船靠在了山脚的浅滩处。陆子由稍微整理了一样仪容,从包裹里取出一条抹额带上,然后一个箭步跳到船下。

    双脚踩上实称地面的那一刻,陆子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陆子由面朝青山,自言自语道。

    此时又有一人从船上下来,踩在浅滩的碎石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怎么是你?”陆子由本以为下来的会是三顺,没成想转身一看,竟是那块木头站在自己身后。

    上官相灵也不答话,自顾自得往小路走去。

    这时船上的三顺对陆子由说道,“陆公子,这边没有拴船的地方,我就在船上等你们。”

    “好,我们去去就来。”陆子由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上官追去。

    两人爬了不久,就发现那处藏在深山之中的宅院。与其说是宅院,不如称其为草堂。因为门上挂的那块牌匾,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妙应草堂》。

    草堂大门半开着门,外头站着三个人,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师父她老人家不在草堂,不在草堂。你哭我,求我,我也不能把她老人家给你变出来不是?”草堂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朝着面前的一对兄妹发脾气道。

    这名少女穿着一件绿色的窄袖褙子,手捧着一个拂尘。一炷香之前,她正在堂内清扫屋舍。突然听到有扣门声,还以为是师父回来了,便喜滋滋的去开门。结果发现是一对苦命的兄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竟能找到这里向她师父求医。

    ”我和我妹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从应天府过来,就是听说再此世间唯有妙应先生能治好我妹妹的奇病。如今我妹妹的病情越来越重了!不知妙应先生何时能够归来。“说话的是年长一些的哥哥,约摸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蓬头垢面,衣服破旧,像是个乞丐。

    就在他的怀里,还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面色青黄,弱不胜衣。

    少女见两人可怜,倒也心生感慨。只是她自知师父隐世之后的规矩。除了昔日的好友和她师父看得上的有缘人,哪怕你是千金求药的富商,身处高位的皇亲贵胄,同样拒之门外。此时更别提面前这两位衣衫褴褛、身无长物,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陌生人了。

    想到这里少女叹气道,“我师父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我看你还是别等了。你呀!还是改日再来登门吧!”说着,女孩便要关门。

    ”小先生且慢!“男孩一手抵住门,苦苦哀求道,”您是妙应神医的爱徒,想必也是医术高超。既然家师不在,就求求您,发发慈悲,出手医治一下落儿。”

    少女见他言辞恳切,泪光点点,于心不忍道,“不是我不想救她。而是她这病,神仙来了也不敢说能治好。”

    少女的话犹如五雷轰顶,令男孩绝望到了极点。

    几个月前,男孩带着妹妹投奔到了灵隐寺。寺中的方丈原是他父亲生前的旧交,在听说男孩家道中落以后便将他二人收留了下来。

    本想着可以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谁曾想不久后妹妹的隐疾犯了。那感觉就像有针在胃里搅拌,疼得女孩在蒲团上直打滚。甚至好几次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晕倒在地上。

    后来请了很多郎中来看,也都是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天,男孩在寺里撞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臭和尚。那和尚与寺里其他师父完全不一样,穿着破鞋破帽破袈裟,活脱一个乞丐。满嘴油腻,身有酒味,半点没有和尚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人,三两句话就把男孩和落儿的身份来历说的一清二楚。要知道,为了保护他们兄妹二人,寺庙里除了方丈再没有旁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就在男孩狐疑对方身份的时候,那和尚竟说自己是为了落儿的病而来。他说道,落儿所得之病乃先天不治之症,寻常的大夫郎中对此一定是束手无策。不过他知道天底下有一人或许能治这种病。那便是江湖人称春风拂袖的妙应神医。

    听说此事以后,男孩便和方丈告了辞。带着落儿离开林隐寺,前往平安县寻找妙应神医。

    两人身上本就没什么盘缠,出发前寺里也给了一些银钱。但在南桥渡口坐船时,被船家讹光了钱财。两人是靠着自身意志和好心人的施舍,走着山路才找到了妙应草堂。

    千难万险之下,到了此处,却被告知落儿的病情回天乏术。

    男孩的心中自是不忿,又哪里甘心。

    怔了片刻,他又想起那位和尚说的话,仍然抱有希望的说道,“不会的,那和尚说过,妙应神医曾治好过吴贵妃的隐疾。吴贵妃的病和落儿的病有相似之处。既然神医能治好吴贵妃的病,那就一定也能治好落儿的。”

    “那不一样!”少女跺了跺脚,有些激动的说道,“虽然都是打一出生就落下的隐疾。但人家从小就有药丸养着,锦衣玉食,也没受过什么苦。再看你妹妹,病骨支离,气息微微,想必是久病未愈,五脏六腑皆受损伤。谈何治愈。”

    少女的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子,刺破了男孩最后的希望。

    是啊,若是家道不曾中落,落儿此时也该是被锦衣玉食奉养着。又怎会跟着自己,受这半年多来的颠沛流离。

    想到这,男孩瘦弱的身躯颤抖着,眼角也止不住留下泪来。

    怀中的落儿感受到了哥哥的异样,一双小手搭在男孩脸上,为他抚去眼角的泪水。

    “阿哥不哭,落儿不难受。”落儿稚嫩的声音涓涓流水,缓缓流淌进二人的耳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医者仁心,自当悬壶济世。小娘子真就舍得看这么小的童髦溘然长逝么?”

    少女抬头一看,见来人身高近七尺,五官清秀,白玉无瑕,头上系着鹊黑色镶白玉抹额,愈显英气!在他身后跟着一位白衣道士,略高,背着一口大箱子,白衣飘飘,逍遥是与。

    这一黑一白不是别人,正是陆子由和上官相灵。先前草堂外发生的一幕,陆子由都看在了眼里。如今又见人家要关门谢客就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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