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醒(2/2)
作者:百里风流
    什么是死什么是命

    死是瞬间失去生命,命是缓慢走向死亡。宁殇心想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有比死更可怕的命呢

    他想要活着,再可怕的命运也要看一看才知道,没有什么人能提前看清提前斩断

    真气在经脉里肆虐,宁殇全身痉挛,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血水滚烫仿佛沸腾。便在这一刻,宁笑秋脸色剧变,变得苍白又无比难看

    “解体大法你真的宁可去死也要为它献祭”

    解体大法是燃烧生命的禁忌法门,宁殇已经听不到宁笑秋的喝问,他用自己微薄的真气雏形引燃了宁笑秋注入自己身体的真气,意识瞬间被焚烧的剧痛埋没。他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寿命在锐减,但他不会阻止,这是他最后的反抗

    然而这场燃烧并没有持续下去,宁殇体内炽烈的气息化成一股股热线疯狂地涌向背脊处,十二只刺绣修罗兴奋着战栗着似乎要活过来,宁殇仿佛看到他们吮吸着自己的精血与生命发出贪婪的咀嚼啧嘴声。

    随着精血的流逝,宁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啸,与此同时他燃烧的气血从毛孔里喷发出来,在他身后凝结成一座猩红的虚影,虚影面容英俊却生着狰狞的獠牙与利爪。

    他吞噬了宁殇的精血气血而醒来,他化解了解体大法的后劲化解了宁笑秋施加的力道也给予了宁殇更大的痛楚,他吞噬一切,他是嗜血而生的修罗杀神。

    他有一双漆黑妖异的眼瞳,犹如两只转动的无底黑洞,窥不见尽头。宁殇的眼睛亦变成与他一模一样的漆黑妖异,仿佛一滴融化的浓墨在雪白的玉珠上流淌旋转。

    这一刻宁殇的目光循着修罗魔神的目光穿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心中幻象迭生,他看到无尽亡魂堆砌成金色的山海神坛,祭坛上凌空伫立着红发黑袍的男子,他的衣袍黑暗无比如同裁剪于最深的夜色他的头发猩红似流动的鲜血。

    他双臂平展,掌心迸射出十万丈罪恶血光,而这十万丈血光又被一双手抽成丝线绣成无数凶戾的修罗图腾。那一双手晶莹剔透,皮肉之下清晰可见赤金色的血液和白玉班的骨骼

    画面只一刹那,宁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剧痛中骤然惊醒。他的身体灼烧如焚,但他只感到极度寒冷。

    他跪在地上,捧着父亲化成的脓血,双眼黑暗而澄澈。他背后是巨大的修罗虚影,散发着妖异凶戾的气息。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原来不只是父亲,叶锦眉、东君甚至那个名为叶竹青的蛇族丫鬟原来只有他天真地一无所知。

    他真的好愤怒也好伤心。

    宁家的念命祠是贡放命烛的地方,命烛以神魂之力为火,生者长明死者熄灭,是个大宗派判断弟子生死情况的手段。

    就在宁殇修罗图腾觉醒之时,念命祠里属于宁笑秋的命烛无声熄灭,寂静了多年的念命祠警钟凄鸣,宗族各位高层的传讯符几乎不分先后地亮起:

    “少族长宁笑秋身殁”

    “少族长宁笑秋身殁”

    宁家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疯狂地运转起来。宁笑秋是宁家最重要的人物,不提他少族长的身份,宁家与东君能有这一点交情便是全凭当年宁笑秋的情分。宁家能以如此弱势在往生界立足所凭全是东君的誓言。

    而今宁笑秋身死,宁家众人焉知东君会不会就此食言

    哪怕这里还有东君的大弟子宁殇,但这场收徒之因八成也是为报宁笑秋,东君岂会真拿这个年仅九岁资质中庸的孩子当大弟子

    “是他是他是小公子杀了少族长”第一个冲进书房的是宁笑秋的洗笔书童,他看着宁殇和那座凝如实质的修罗虚影惶恐地大叫。

    “不是我不是我”宁殇在心里这样说着,痛苦得想要流出血泪。

    然而现实是,宁殇缓缓站起身来,稚嫩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纵横的血迹。他双瞳漆黑,妖异淡漠,他轻轻瞥书童一眼,身后的虚影吐出一丝气息,便将书童吹成了齑粉。

    但他的喊叫还是通过传讯符响遍了宁家上下。

    宁殇用洁白的袍袖擦了擦染血的双手,转身摘下了宁笑秋的阴阳双剑背在身上。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向书房涌来。

    他的时间不多,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家族高手擒拿,所以他必须要快,他要在死亡来临之前找到他的命运,他要找到那个喜欢敷衍的女人问一个真实的答案。

    他抬起头看向屋顶,砖瓦立即被无形的力量冲破了了一个大洞。他纵身跳起来,煞气凝聚成一对血色羽翼,承托着他凌空飞起。修罗虚影始终在他身后,笑容邪意,将天地之间冰雪也映得殷红。

    “宁殇”无数人飞身追来,喊声夹杂了破风声喧嚣刺耳。

    宁殇拔出双剑,隔空劈了出去。

    他的剑法还不够成熟,真气雏形非常稀薄,但剑是圣器,自身边凌厉难当,第一批赶来的人多是附近实力微末的杂役小厮,并不敢直触锋芒。

    宁殇杀出一条路来,翩翩白衣染得血迹斑斑。锦绣图腾依然不紧不慢吮吸着他的精血,他的意识沦陷,他又看到他突破后天时的死亡幻境,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那里游荡着无数的亡魂

    他看到父亲英俊严肃的脸庞猝然崩碎,看到从小陪他玩耍的少年书童带着惊慌的脸崩碎,看到看门的小厮,打扫房间的蓝衣姐姐,厨房里带着油烟味的慈祥大叔

    他们一一破碎,化作荧光久久盘旋在他眼前,晶莹璀璨。血水溅在他身上,腐蚀着他的皮肤疼痛难忍。

    他觉得空空的,好像心脏已不在胸膛。

    “小公子杀死了少族长”

    叶锦眉握着发光的传讯符,笑得妩媚动人,只是泪水阑干洇湿了容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