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锋的大脑几乎在同时做出了选择。

    那个不知道是存在于自己幻觉中还是撕掉了伪装的戈特利布已经下去了，武锋只在透明世界里看到了那个强大无比的生命，自己是绝对不会愚蠢到下去给人家当点心的。那么，除了它以外，下面到底还有什么呢？老头嘴里说的‘基因强化过的地球工人么’？这月下基地和武锋早先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一样，yk01很明显不在这一层，那就肯定是在下面了，自己不下去寻找答案，不去寻找yk01，不想办法回到木卫二上去了么？

    布兰妮的惊叫声打断了武锋的思考，不管了，即使留在这一层，资源消耗光了也是死，何不去找找答案呢？

    “武锋，快救救我，这里在坍塌，周围都是恶心的怪物，我出不去了，我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武锋！”布兰妮的声音戛然而止，通讯器再一次回归于平静。地动山摇消失了，空中落下的尘埃碎屑和石块儿也消失了，武锋发现自己就站在广场中央，仿佛自己从来就没有动过。右侧的石柱下方，电梯门安静的敞开着，它似乎在等着武锋进去。

    “布兰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布兰妮！你还活着吗？”武锋声嘶力竭的大吼，但一切安静得诡异，他仿佛站在一个静止的世界里。

    武锋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布兰妮，你是真的出现了，还是那都只不过是我的幻觉？武锋咆哮着骂了几句脏话，狠狠一脚踢在石柱上，巨大的力量让他的半只脚陷入石缝里，武锋费劲儿的顶着墙将脚抽了出来。又断断续续的骂了好几句脏话，武锋狠狠在石柱上锤了两拳，石块儿的碎屑喷溅开来。

    猛的停住了手，武锋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在1.3倍外骨骼力量的增幅下，他感觉到自己的拳头除了异常坚韧外，攻击力度高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始试验起外骨骼的各种功能来，能量显示外骨骼还能持续使用18.8个小时，武锋突然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绝处逢生，自己之前怎么就没好好了解一下呢？

    武锋站了起来看向远处的广场出口，那是唯一一条来路。自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了，但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害死布兰妮，他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这一路上都安静得诡异，也没有丁点儿空间震颤过的痕迹。武锋的心缓缓沉了下来，似乎那来自地底的撞击也是幻觉造成的，那自己所看到的黄色的东西，是不是也是幻觉创造出来的呢？那扭动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武锋想再次用右眼看一看，但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那太吓人了。在往回走的路上，原本被武锋和戈特利布干掉的怪物都消失了，这并不出乎武锋的意料，它们肯定是被控制的，这显而易见。

    一直回到竖直的四方通道顶端，武锋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布兰妮的踪迹，很显然，这就是他的幻觉。他很想打开通道口的金属门，这道门隔绝了所有信号，只要打开它，他就能联系上布兰妮，尽管外面的飓风已经有掀起月表的威力。

    可……这风暴也是幻觉吗？到底什么是真实的？来自月表的震颤，在当时三个人都感受到了，布兰妮甚至探测到月心深处那扭动的金色生命，难道这也都是假的吗？一道门让武锋陷入艰难的选择，他并不是怕这摧枯拉朽的风暴，他甚至可以认为这都是自己的幻觉，他只是不愿相信，不想挣扎，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获得一个痛快的死亡！

    武锋痛苦的闭上眼睛，缓缓蹲在金属门下方，无奈的叹了口气。

    巨大而低沉的嗡鸣声由幽黑的通道尽头回荡着传来，当这声音来到武锋耳边时，却变成了一种女人充满磁性嗓音的低吟，像是吟唱，像是祷告，那轻轻触碰的唇齿声让武锋突然浑浑噩噩的迷恋，他分不清声音中的音节，也分不清音节中的词语，仔细听，那更像一种没有经过编辑的呓语。

    低吟声像一条缓缓收回的丝带，武锋始终只能听到这声音中的前半部分，当他想听到后面的音节时，就必须要往前跑追上声音。它就像一个领航者，当它彻底消失时，武锋又站在了敞开的电梯门口。

    “这还是……真是……”武锋不知道说些什么，“非逼着我下去啊。好，下去，下去，如你意！我也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装神弄鬼制造幻觉？我不怕你！”武锋站在电梯门口像疯子一样发泄自己压抑的情绪。他默默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毅然走进电梯中，按下了向下的箭头。

    炽白的灯光下，孤独的武锋缓缓走进电梯里，拖在身后的长长影子在瞬间被黑暗吞噬。

    电梯门缓缓关上。

    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广场顶部，成百上千的惨白头颅从黑暗中显现出来，砰砰砰砰接连落在广场上，它们像一只只欢乐的动物，拖着只有半截的瘆人身躯互相撕咬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