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1/1)
作者:年渊
    徐意山见洛帝面色颇为不善,便故意微微倾身扶住了伤腿,希望这人能看在自己伤势过重的份上饶他这次。洛帝见他右腿上血肉模糊,愤怒之余更是心疼不已,连忙命人去传了随行御医,并且扶着他进了附近另一处营帐。

    “你若是想寻死,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

    “我根本不想寻死,只是自不量力而已。”徐意山坐在简陋的折叠木榻上,暂由一名亲卫帮他简单处理着伤口,“不过,我虽然没能完全驯服那两只藏獒,却还是教会了它们如何听从命令驱赶猎物。”

    “你是如何教会那两只畜牲的?朕听说,畜牲的前主人是一名藏族猎人,亦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令其认主。这种畜牲野性太强,难驯也就罢了,竟还敢还将你咬伤,朕这就命人将它们都杀了!”

    “请皇上手下留情!我先前在那巨笼中用上了浑身武功,花费数个时辰以食物引诱藏獒,方才略见成效。而皇上若是动了杀心,那臣下的一切努力便是白费了。”

    闻言,男人不禁面露怀疑之色:“光以食物便可令藏獒乖乖听令?”

    “也不尽然。”他有些黯然地摇头,“皇上曾经说过,治人如驯马,那么驯狗亦如治人。我必须赏罚分明,并且在它咬了我之后狠狠地惩罚它,它才会知错。”

    洛帝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伤腿,恨恨道:“这次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你竟敢让人瞒着朕私自接触藏獒,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此时御医正好掀帘而入,徐意山将语气放软了些,趁机央求道:“皇上,臣下既然已经受伤,明晚可否不参加宴会?我想好好在行宫中静养一日,后天的围猎说不定还能上场。”

    “就算静养一日,你也决不可再下地走动。”洛帝板着脸看着御医为他包扎伤处,“之后的任何宴会和围猎你都不许参加,朕会派人看着你。”说完,他忽然话锋一转:“好不容易出宫一回,朕本以为你会安分守己,却没想到……朕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罚你。”

    徐意山被他面上严肃的神情唬住了,半晌都没敢轻易出声。此时营帐内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他低垂的双睫上,令他看起来倒是比平时温和乖顺了不少。洛帝见他如此,心中火气早就消了大半,以两指捏住他光洁的脸颊,调笑道:“朕本打算在此风景绝佳之处连幸你三日,这下你伤成这样,朕只得找别人去了。”

    见这双黑沉沉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徐意山知道男人想让自己吃醋,可惜事与愿违——他不仅不会嫉妒别的君侍,反而只会在心底偷乐。今日他便是担心洛帝晚上要临幸他,这才故意将自己弄成伤员。因他已计划好,明日要偷偷骑马去麟山皇陵;而来回皇陵的四个时辰都要在马背上颠簸,所以他今夜绝不能与洛帝同寝。同时,他也怕自己去了皇陵后赶不回来,于是想了这个自损的法子避开明天的晚宴。

    至于后天的围猎,他是一定要想办法参加的。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他的腿伤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待洛帝带着众人离开后,徐意山由小珠子服侍着擦了身子,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门牙漏风的贴身小太监之前被他受伤所累,不仅被洛帝狠狠地训了一顿,还让乐公公掌了四十下嘴,致使他原本白净的脸蛋红肿得就像两个小山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些。

    午夜时分,毫无睡意的徐意山从床上起身,为自己换上早就偷偷备好的太监服。他为趴在床边的小珠子点了睡穴,再将其放到床上呈侧卧状,连头一并盖上被子——这种姿势最不易被人觉察出身高的不同。随后,他将自己昨夜写好的、能保小珠子一命的亲笔信放到其身下压住,再佝偻着脊背走出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见出门之人脸上戴着面具,当即齐齐伸手阻拦。见状,徐意山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溢出了一丝冷笑。他不慌不忙地,尖着嗓子说:“两位大人,小珠子我晚间吃坏了肚子,怕熏着屋子里的许御侍,只好走得远些去解决此事。小的又担心因肿脸之陋而损了主子的颜面,这才不得不戴上面具遮丑,还望两位大人放行。”

    他见两位侍卫皆面露怀疑之色,随即沉下声,催促道:“不知两位大人在怀疑什么?屋内就主子和小的两个人,主子今日不巧重伤了腿,还躺在榻上起都起不来呢!小的也得快去快回,好快些回来伺候主子。”

    终得放行后,徐意山按照计划逃出了行宫,心中不禁感到轻快了几分。他忍着右腿上传来的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步履如常地潜行到了草原上御马监的营帐之外。观察片刻后,徐意山选择了轻手轻脚地潜入——

    御马监的当值老太监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被徐意山偷袭后没折腾两下就躺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而营帐内马厩里的“赤玉”见到是自己的主人来了,竟有些兴奋地打起了响鼻,还高抬前蹄在狭小的马棚里蹦了几蹦,这不小的动静差点没把附近的守卫给引过来。徐意山尽力安抚宝马,抓住守卫换岗的时机就将它牵出了营帐。

    一人一马,如风疾行。

    夜色中的山林本身就如同数座巨大的坟墓,极易让人迷失其中。徐意山在马上奔袭了约摸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皇陵所在的麟山南麓的山脚,而进山的路到这里也就断了。他慢慢从马背上滑下来,感到自己受伤的右腿已经疼得发麻,幸运的只是没有渗血而已。他拖着伤腿将马牵到不远处的溪边拴好,又取下面具洗了把脸,被缰绳勒得发红的双手都在无法自控地微颤。

    “这该死的皇陵,到底藏在哪里?”

    没有人能回答他。

    历朝历代皇陵的方位都是个谜,根本没有地图和明显的沿途记号之类能给他准确的提示。他现在只能跟着人马踩踏的痕迹往山林深处走,可是这些痕迹也有可能是猎户等人留下的,所以并不完全可靠。他将手中被汗水浸湿的匕首贴在树干上,再一次看见绝望的阴影正朝他笼罩过来。

    正当他停下来鉴别身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的划痕时,侧前方居然隐隐约约出现了火把的光影!

    “太奇怪了,皇陵外竟无人看守?”

    徐意山仰望着面前巨大墓穴半开的大门,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入内。本该守陵的精兵全都不在外面,他隔着墓门也察觉不到分毫人息,但石门上的一支火把却正燃着。陵墓的石雕门只开了一半,往里望去漆黑一片,就好像是阿鼻地狱的入口。徐意山伸手摸了摸门上缠绕的龙形浮雕,隐约感到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的到来,也在低唤着他的真名。

    他有些迟疑地伸手将火把取了下来,而墓门在他进门后立刻完全闭合了,不留丝毫空隙!

    “我也许会死在这鬼地方。”他知道皇陵内会有机关存在,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可是无论他再谨慎,还是意外地触发了某个机关——渐渐有毒气从墙壁的缝隙间溢出,令他不得不掩住口鼻,尽量减少吐息的次数。

    这条墓道既长且直,等徐意山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毒气熏得有些恍惚了——若他不是习武之人,此时必定早已晕倒在地。他猜测皇陵内会建些虚假的耳室来迷惑盗墓之人,所以并没有立马走到岔路上,而是选择继续沿着主道走。

    当他来到第二个路口时,毒气竟然没有之前浓郁了。他停步稍作思考,随后便抬脚往左边的岔道上走去。岔路的尽头是雕着两只瑞兽麒麟的石门——据前朝史书记载,只要墓门上不是雕刻的盘龙,那便是历代皇侍或者妃侍所在的墓室。不过徐意山并不能确定这就是葬着“顾思书”的那间耳室,因为任何合葬或者是殉葬的君侍所在的墓室的门上都有可能雕着麒麟,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图案。

    然而,此时的他除了赌一把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打开麒麟石门的时候,眼前的石门竟突然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