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各怀鬼胎(1/1)
作者:陈泰臣
    铁索一百五十多米长,这些人毫不费力,顷刻便行了过来。看模样,的确是群喇嘛,一共八个人。过了大江,集合起来,为首的一位,抖了抖紫色毡袍上凝结的水珠,招呼其他人歇脚。这群喇嘛,显然心情不错,叽里咕噜交谈着,生起一堆篝火,揭开毡袍烤干。其中一人取出铜壶,放在炭里,很快飘出了奶茶的香味。

    张辽回头看大家,止正和尚蹙着眉,示意先不要动。他竖着耳朵,好像听懂了什么。

    火堆旁的草丛里,突然钻出一个黄毛小兽的头,趁人不备,迅疾衔走一大条牛肉干。为首的喇嘛警觉,起身一声吆喝,场面顿时杂乱。那小兽窜上一棵巨树顶端,一边撕扯肉干,一边拿眼睛扫视下面。众喇嘛发现是只黄鼠狼,一齐哄笑起来。其中一位年青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酪蛋,也叫奶疙瘩,属于奶酪的一类,向树端抛去,那小兽纵身一跃,娴熟接住。又落回树上,大嚼两口,吞下肚中。众人笑声更欢,年青喇嘛再取出几块酪蛋,依次摆在树下,退了几步,笑眯眯看着。

    文从心远远见了,有些担心二皮的定力。果然,黄二皮经不住美食的诱惑,犹豫了几秒,径自窜下树来,看喇嘛似无恶意,低头去咬酪蛋。突然,年青喇嘛袍袖之中,抖出一张捕鸟用的软网,手法相当娴熟,直向二皮当头罩去。这网的网眼极密,如果被兜住,饶是黄鼠狼骨架纤细,也定钻不出来。

    这时的二皮,发挥出纠丹炼体的实力。感觉不妙,将身子一缩,立刻后移两尺,避开软网的范围。也不借势逃脱,反而后足一蹬,直向年青喇嘛扑来,显然是动了怒气。

    来势太快,年青喇嘛猝不及防,被二皮扑在头顶,劈面一抓,划出几条深深的血痕。这还多亏往后仰了一下头,不然怕是整张脸皮都被抓掉了。本来笑的欢畅喇嘛们,齐齐惊呼一声,没有想到这小家伙如此厉害。纷纷发动身法,抢到年青喇嘛身边,集体出手,围攻黄二皮。

    二皮身法如电,全然没有撤退的意思,在十六根大腿之间钻来窜去,偶尔跳起一抓,就是一声惨叫。没多会儿,八个喇嘛都挂了彩。为首一人身材壮硕,气势彪悍,此时也动了真火。发出一声长啸,喇嘛们由随意嬉闹转为列阵攻防,将二皮团团围住,一人有难,两侧立刻补救,渐渐稳住了阵脚。

    二皮见势不妙,选定了为首的壮汉,一味狂攻!其他七人见它如此生猛,收了小觑之心,高喧佛号,场地中间灵气波动,居然动用了伏魔密法。二皮被周遭法力禁锢,四肢渐渐迟缓,心有不甘,集中全身之力,跳将起来,试图脱离包围。为首的喇嘛从怀中取出两只大钹,双臂抡圆,当空一合,声震四野!把二皮扣在其中。

    那铜钹并不稳定,内里像是藏了一颗滚雷,激烈地碰撞着四壁,不断发出铛铛的撞击声。其他喇嘛见了,惊叹于这只黄鼠狼的超常体能,纷纷围了过来,帮壮汉按紧铜钹,生怕它跑出来。壮汉一招得手,面露喜色,大声咕噜了一句,其他人连连点头,各自露出欢颜。

    文从心欲起身搭救,止正连忙按住,“不急。他们只当这是一只神兽,要去昭觉法会献宝。我们不妨跟着,你的宠物暂时没有危险。”从心疑惑,“你怎么知道的?你懂得藏语?”止正摇摇头,“这些都是蒙僧,说的是蒙语。我是赤峰人,纯蒙族。”

    宗芳凑了过来,“我们跟踪他们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这几位,刚刚烤火时,讨论昭觉法会的事,听大概意思,那边的一个地方,出现了天堂之门,川滇两地的异人大能,纷纷云集,准备迎接神谕。”张辽灵机一动,“天堂之门?会不会是时空隧道?我们有机会回家了?”止正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时空,对待误入者,如果不是瞬间抹杀,就当网开一面,留条补救的生路。如果我们离开,也利于这个时空的稳定。这所谓的天堂之门,出现时间如此巧合,我看值得一试。”

    宗芳也赞成,“那就不要打草惊蛇,暂时远远吊着他们,跟到那个地方再说。”从心还在纠结这些蒙僧的来路,“蒙古的喇嘛,怎么会打南边过来?”宗芳对特务工作有经验,分析说,“如果这确实是南宋末年,那么,蒙军在征伐的同时,必然派出许多前哨作斥候。川滇两地喇嘛庙很多,保不齐蒙僧也参与进来,在敌占区提前做策反工作,也未可知。”这逻辑丝丝入扣,颇能自圆其说,大家默默点头称是。

    止正补充道,“脚下这地界,在我们的时代属于四川。而南宋疆界缩水,这里已经是南诏了,具体是建昌府还是会川府,我记不清楚。包括之前我们坠临的青城,再往西一点,都属于吐蕃,再加上蒙古大军,四者关系错综复杂,我们需格外小心行事。”

    这边几人小声商量着,那边喇嘛们已经七手八脚,用藤条将铜钹缠了一道又一道,生怕“神兽”偷跑,直捆成一只大藤球。那位破了相的年青喇嘛将球扛在肩上,踩灭了篝火,八个人向继续西行去。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始终远远吊着一支“尾巴”。

    如止正所言,地处大凉山腹部的昭觉,彼时隶属于南诏大理国建昌府,这里聚居着许多彝族部落,汉民罕至,偶尔有些行脚商人路过,用盐巴交换山货。随着少量藏人东迁,也建造了一座喇嘛庙,规模极小,名曰桑布。桑布寺里没有转世活佛坐镇,只有一位在吐蕃拿到给史学位的增珠上人,带着一名小喇嘛驻守。平日生活清苦,自己也种植几亩青稞,养殖三五牛羊,几乎与普通藏民无二,没有半点特权阶级的样子。

    前些日子,小喇嘛出去寻找走失的小羊,结果自己也不见了。增珠只好上山求助于黑彝土司厄恩,土司大人与增珠素来交好,敬仰他的学问,当即应承下来,驱使十数家丁四野巡视,终于,其中一路跑回来禀告,说在博什瓦黑南坡发现了“神迹”!

    厄恩土司立刻叫来增珠上人,带着人马,赶到现场,一见之下,险些跌下马来。这博什瓦黑的意思,原本就是族语中“岩上龙蛇”的意思,之前一直不解何意,还道上古时期,这里的山坡上,居住着神龙。直到今天,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在茂密的松林里,那南坡上流光溢彩,无数光斑游走于十六块巨石表面,勾画出一张张神秘的岩画。最令人惊奇的是,其中一块巨岩,像被液体腐蚀了表面,融化出一扇虚幻之门,门上波光粼粼,犹如湖面颤动。增珠上人见识较广,没有惊慌失措,请一名土司的家丁近前查看,那家丁攀到巨岩面前,伸手去推那扇“门”,结果居然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入岩石,自此消失不见。其他人见了,再也不敢进前一步。更有人跪地祷告,祈求天神赐福。

    消息迅速沿着周边驿道传了出去,伴随民间递进渲染,没几天,“天堂之门”在左近各地造成轰动,一批又一批的朝圣人士接踵赶来,驻扎与此,形成了法会规模。增珠上人心生智慧,趁机绘声绘色地讲解,自己如何亲眼所见小喇嘛被西方佛祖接走,一时间多了许多虔诚信徒。黑彝大土司厄恩也不拆穿,只是埋头做生意,他不担心北方刀兵之乱,自古历朝,尽皆奉行以夷制夷政策,即使蒙古人来了,多半也得与他合作。于是专注旅游经济,从史无前例的热闹中,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八位喇嘛赶到博什瓦黑南坡时,坡下鳞次节比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帐篷,小型的临时集市业已形成。再晚来一日,就没落脚的地方了。他们急于觐见“神迹”,分开众人,上了南坡。那道“门”还真给力,多日来始终圣光不散,只是由于传言太盛,大家都觉得尘世尚有留恋,没做好登天的准备,因此没有人再靠前一步,更别说动手试探了。

    增珠上人听说来了许多同行,也暂停讲经,寻上坡来。两厢见面,领头的大喇嘛取出一张羊皮,上面用蒙、汉、藏三种语言写了一道密信,信中言道:诸教并行,神佛混杂,唯我藏传密宗为正。为光耀佛法,特遣四十二路通联使,每路八人,合天下佛门侍从之力,共佐蒙军,以期肃清信仰之乱相。见此信者,倾力助之。落款是,大蒙古国师八思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