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听论(1/1)
作者:暮九月
    翌日,无忧又在伯弈的厢房前醒来,想起昨夜被他婉拒的事情,心中很是委屈难过。

    包子见她赖在地上不起,忍不住打趣她道:“小主人就这般爱睡地上?最近好几回都趴在师公的门前睡了,这外人见了还以为师公带的不是徒儿史儿呢!”

    若在平时,包子如此笑话她,无忧必会出言反驳了去,但今日她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思,去理会包子话里的讥讽之意。

    她轻轻地摸索着套在脖颈上的冰凉结玉,回味着与伯弈偶来的暧昧,甜蜜中徒生了一抹伤感。

    门嘎吱作响自内而开。素白的袍角很快就映入了眼帘,即便只耳中隐隐听到他极浅的呼吸,无忧的心也痴醉了一般。

    不敢抬眼看他,只在心中酝酿了半晌,低着头唤出了“师父”二字。她这般的反常,伯弈却浑然不觉,他如常平淡地应了,似已将师徒二人昨夜的所遇忘了个干净。

    也对,二人间本就没有过什么,不过一两次非他本愿的意外亲密,无忧忽然笑了、懂了,原来入了心、动了情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而已。

    其后,师徒二人如往常地淡然相处,说了些闲碎的话。伯弈说起今日要去画眉院一访,画眉院要到巳时一刻才启馆,这会时辰尚早便让各自回房歇息了一阵。

    三人恰好时间吃过早食,方才闲闲散散打画眉院去了。

    未及巳时,三人走到画眉院所在的长街,街上已堆满了人,入馆处更是排起了长龙。

    候馆的人一准的青布衫子、高装巾子、长柄折扇,三人一群、五人一堆聊的皆是时政之事。包子看得有趣,恨不得自个儿也换了这雅士们的装扮,过去之乎者也一番。

    已时一刻一到,场内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凝注,黑漆大门自内而开,可见内里广宇重门、庭院深邃,颇有些气派景象。

    伯弈三人跟着人潮向内而去,三进院落后,方才瞧见于花木环抱、流水迢迢中耸立的一栋高三层、阔九间的灰白色主屋。屋前悬挂一副楹联,上联曰:读圣书驰誉天下;下联道:论时政以安社稷。

    待三人跨过高槛,见得主屋内一层,按先天八卦方位环设着八席,每席又置数桌,每桌旁立有一名馆童,恭敬侍应。

    室中设一高台,台上大几软垫,几上文房四宝。此时,有一士子跪坐其上,洋洋洒洒论说着天下时势,台下已入席者皆专注倾听,不时传起阵阵或彩赞或哗然或质疑之声。

    伯弈带着无忧和包子寻了乾一位一空置的席桌坐下,包子瞧瞧四周,小声嘀咕:“小主人,不少人在往你身上瞧。”

    无忧正被看得不明所以,赶巧伯弈招呼馆童过来添茶,包子便拉着他低声问询,方才知道这画眉院院主虽是女子,但素来都做男装打扮,然无忧却是一身粉淡长裙绾了留仙髻招摇而入,怎能不引人侧目遐想。

    台上,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个个皆是口若悬河、铮铮之言,使人生出天下大定便在这谈笑之间的错觉。

    台下,伯弈执盏轻抿、包子昏昏欲睡、无忧心不在焉,皆不将这立论、微论、大论之说当回事儿。

    一片嘈杂中,低低的声音忽然自三楼传来,飘进了伯弈的耳里:“姑娘,方才又有两名仕子不见了。”

    一声拍案,一女子惊怒:“又是在何处不见的?”那人低声道:“仍是二楼的棋室。”

    一阵沉默后,女子又问:“这几日可有查到什么?”

    那人回了:“连着十天出这大事,这棋室并连整个院子早被我们的人查了个底朝天,却都一无所获。”

    女子厉声追问:“怎会如此?这棋室统共就六间十二席,每间皆有两名侍女侍应着,原说好好的大活人怎会凭空地消失了?”

    顿了一会儿,女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院内一切如常。你速着亲信者将此信呈予主子。”

    那人并未立即接话,颇有些为难道:“姑娘,这主子远水难救如今的近火。今儿失踪的可有一人是上丞的公子,恐怕再拖不住几日了。我看不若先歇了二楼的微论局,以免再生事端。”

    女子冷汉“微论局歇了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是瞒不住也得瞒,这院里素日怎样今儿明儿还得怎样。一应做派照常,若有一点宣扬被揭了底儿,不单单是我,这院内诸人谁也别想活了命去!”

    又是一阵细碎而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楼上的人对这危机显然毫无头绪。

    伯弈缓缓垂下眼帘,瞧了瞧手中的绿盏,沉吟了片刻,对无忧和包子道:“既然来了,我们不如去那二楼的微论局瞧瞧。”

    得伯弈主动开口,无忧心中一喜,赶紧接话:“忧儿也正觉无趣,师父提议甚好,现下就去吧。”

    包子撇了撇嘴,憋住笑意,师公这绷了半日的冰块脸总算是融了,这一融小主人可能恢复生气了。

    伯弈站起身,无忧跟过去扯他的袖摆,伯弈轻舒袍袖,让无忧抓了个空。

    无忧低头撅嘴,包子走过她身边好笑地道:“大爷不让你拉,小爷的借你随便用,哈哈!”

    无忧气得不好,奈何伯弈与包子都走得远了,只得作罢赶紧跟上。三人前后脚走到木梯处,正要上楼,却被两名武士打扮的卫者拦下:“公子留步,能上这微室者须得在大论中胜出。”

    那二人因见伯弈等人脸生,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轻视与傲慢。

    伯弈对二人的怠慢浑似不觉,从容说道:“若不便通行,那有一话烦请二位带给你家院主。”

    那二人上下打量伯弈一番,眼中泛了狐疑之色,一人开口道:“要找我家院主的仕子可多了,若个个皆要带话,岂不把我们累死。”伯弈今次历劫,已对人情世故多有通晓,使包子拿出两把碎银递到二人手中。

    那二人得了好处,果然热情起来,相视一眼,一人道:“这画眉院的规矩小的实在不好破,但公子若有话尽管说来便是,小的少不得代为跑这一趟。”

    伯弈雅然一笑:“便是棋困二字,有劳小哥。”

    无忧和包子目光对视,心中存疑,知伯弈此言定有玄机,此时又不便多问,只得紧挨伯弈站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