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计日指期南昌府,图谋不轨三台庵(1/1)
作者:沧海蜉蝣
    王常月一行人一路跋涉,来到了江西行省府城,南昌府。作为江西行省首府,它虽算不上明朝的名城和大城,府城地界却也不小,尤以文人儒士众多而著称,本朝前后两位皇子都曾就藩于此。府城左右,城镇毗连,人口稠密,整个南昌城形似西南角略微凹进的方形,四面府城周长约两千余丈。城外,护城河边百姓搭棚建庐,寻常所见的田间出产、自家圈养的猪羊鸡鸭,猎户山民狩猎采掘的野物虫草,沿着通往城中的官道铺列两旁,摊头地上一片叫卖声络绎不绝,时不时能看到脱笼的鸡鸭,被主人追撵,穿着对襟或交领的披发小童,捧着油茶、柑橘围着来往的客商纠缠售卖,偶有两三个泼皮无赖模样的帮役,跟在身穿皂青长袍、头戴皂隶四方巾的衙役身后,维持着官道上的秩序。晌午时分,王常月等人从一片喧闹拥挤的人群中,缓缓走出,来至德胜门下,向守城的民壮递交度牒,待查验无误,便走入城中。

    “哎呦!我说老七,你停下做甚?撞得我前胸贴后背了!”,周至仁捂着胸口,装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弯腰侧头,一边抱怨着,一边朝身旁的裁缝铺里张望,只见里面莺莺燕燕、花红柳绿,七八个粉面金钗的妇人,正带着丫鬟婆子在一堆绸缎前挑挑拣拣,说笑打趣。

    “你没见大师兄停下了吗?哎,至于么,撞成这样?你……看什么呢?”,回过身来的高正祥,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周至仁说道,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呵呵一笑,“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小娘!看你这品味!”

    看到两三个妇人说笑着从裁缝铺里走出,周至仁顿时挺直了腰板,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捻指轻捋长髯,直勾勾地盯着为首妇人的胸前饱满处,慢悠悠地吟道:“要挑熟女,君子好求!”。

    刚从铺子走出的妇人,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周至仁,也不羞恼,挺了挺双峰,轻佻说道:“道长倒也生得俊俏,可愿抛了长生执念,一尝红尘百味否?”,说完也不待周至仁接话,掩嘴轻笑,拧腰回眸,翩然而去。

    “敢问姑娘芳名?府上何处啊?贫道……”周至仁色授魂与地说道,迈步就要跟上前去,却被高正祥一把拉住,不住地朝他努嘴使眼色,周至仁刚一回头,就感到大师兄王常月的凌厉目光,如剑般刺向自己,赶忙熄了追赶妇人的念头,避开王常月的目光,笑嘻嘻地左顾右盼起来。

    背上小山似的行囊勾住双肩,两手拎满了各色糕点小吃的荆胜,跟在刘云飞和师聪聪二人身旁,围在三真身后一处糖人匠的摊前,望着“关公舞刀”、“嫦娥奔月”等各式糖人,目不转睛地笑看着。

    “正祥师弟,此处右行,为三台巷,里间有一处名为祥云的客栈,颇为清静,你带众人前去食宿,我要去府衙道纪司打探些事情,晚间便会回来”,王常月向高正祥叮嘱道,随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至仁,肃然说道,“莫要生事!”

    “大师兄放心就是!正祥师弟跟着我,哪里会有亏吃!徒弟们我自当会看顾好,对吧,师弟?”不待高正祥应声,周至仁快速抢过话头说道,侧着脸对着高正祥挤眉弄眼。

    高正祥也不理会周至仁的眼色,朝着王常月郑重应下,便喊了三个徒弟,跟着洋洋自得、头前带路的周至仁,朝着祥云客栈而去。王常月看了眼众人离去的背影,便疾步向着府衙走去。

    紧邻祥云客栈,有一座庵寺名叫三台庵,三台巷也是由此而得名。此时庵院一隅的禅房里,却有两个男人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市井小贩打扮,另一个身着常服,狮鼻豹眼,面容冷峻,约五十岁许,虽然眼角额头已皱纹密布,但眼神的锐利便可令旁人觉得,此人武功莫测,威严难犯。

    “七爷!小的已打探清楚了,那俊俏小娘年纪不大,长得端是美貌,实和另外四人是一伙的,还是道士,都着佩剑,两个老家伙还有度牒,一精一花,两个小子,一憨一嫩。二楼东西厢房各住两人,那小娘独住三楼的东厢房,您看?走熟道,用迷香?”小贩打扮的人恭谨细致地说道。

    “三楼西厢房呢?”被喊作七爷的人听完那人的话,眯着眼睛问道。

    “也是他们包下的……图那小娘住的爽快不是!”那人自以为是地笑道。

    “二狗子!你是顺手了不知碴硬!此事怕没这么容易得手”,七爷略重了些语气说道,二狗子变得战战兢兢,低首垂目地听着,“强龙难压地头蛇!很久没活动筋骨了,这票岂能放过!你去!把花娘喊来,再到城外庄子请你八爷过来,多带几个硬手,顺便给顺化门当值的兄弟招呼下,傍晚时分,走马通货。”

    “是,七爷!小的立刻就去!”说完,二狗子转身出了禅房,向庵院后门走去。二狗子丝毫没有发觉,从他在祥云客栈探查,询问掌柜伙计,到他进了三台庵的禅房,最后出门离去,都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此人掩身在庵院藏经阁三层的檐角之下,身着月白色交领长衫,腰系宽边玉带,斜挎一柄玲珑玉霄宝剑,头戴竹笠,一圈白纱帏幔,遮去了面容,身形矫健又不失婀娜,蜂腰之上,一对玉润珠圆的双峰,真真应了那句“皓腕高抬身婉转,销魂双乳耸罗衣”。她见二狗子离去,便微微起身,转首望了一眼祥云客栈的方向,然后轻纵身形,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七爷的禅房之上,静静地等待……

    半个时辰光景,一群人从庵院后门悄悄涌入三台庵。为首之人,白脸细眉,三缕清秀长髯飘于颌下,中等身材,斜挎横刀,一条青色绸带裹头,内着青色对襟绸衣、绑腿绸裤,脚蹬白底皂靴,浑身上下干净利落,年岁与七爷差相仿佛,却显得尤为年轻。旁边一女子,只着了件红色扣身罗衫,没有衬里,全身线条,凹凸有致,双乳奇大,看似过分地夸张,那张刚刚擦去粉黛的面容,皎如秋月,白嫩欲滴,却偏偏显得英气十足,梳个纵鬓头,十寸长许的凤翅金钗斜插脑后,颇为醒目。

    二狗子在二人身侧,点头哈腰,到得七爷所在的禅房门前,通禀过后,对身后的八名青壮交代一番,便跟在二人之后,进了禅房。禅房内,七爷已换了身圆领大袖衫,头戴四平方巾,挥手示意二人坐到近前,二狗子则侧立七爷身后,只听七爷密语到:“八弟、花娘,京里的半年缺额,只差一个,品相好的,另有重赏,再过几日,教坊司的人就到了,事不宜迟,二狗子把今日之事都给你们交代了吧?”

    “嗯,我二人已知晓,不过……对方是道士,根脚如何,我们还拿捏不准,是不是再摸摸底?”白脸细眉说话的这位,正是被叫作“八爷”的人,他似乎有些犹豫,略显忧色。

    七爷听了沉吟不语,旁边英气十足的女人,却是“花娘”,闻听八爷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不满地哼了一声,嗲嗲地说道:“拿银子的时候爽利,要出力的时候怎么就缩了?像不像男人啊?嘻嘻……”,八爷听了花娘的话,横眉怒起,正要发作,低声吼道:“你才不像男人!”,花娘敛了笑容,阴狠地回道:“有种你再说一遍!”,此时,就听七爷喝道:“都闭嘴!此事迟则生变,立刻动手!八弟趁机掳人,马匹二狗子已备好,我和花娘老规矩,见机行事。城里出手,注意分寸,别惊动官府,得手后分头走,城外庄子碰头!”

    七爷一声令下,众人莫敢不从,纷纷起身走出禅房,一伙人离开庵院,朝隔壁祥云客栈而去。此时,一道白衣身影,站起身形,迅捷无比地朝着顺化门的方向疾奔而去,“帏幔飘飘如玉蝶,清影翩翩似冬雪”,正是那遮面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