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忆往昔悲苦难明,恨今生恩怨何解(1/1)
作者:沧海蜉蝣
    高正祥没想到白衣女子说动手就动手,想要再说什么,已然来不及了,只好侧身掠步的同时,一招“斜风细雨”拔剑相迎。与全真剑法大为不同的是,白衣女子出剑的招式并不见奇,简单明快,直来直往,偏偏指向身体要害处,接招时高正祥尚不觉得白衣女子剑法有多么凌厉,攻守间还能放眼心神、查探四周,当发觉对方前三招只是戏弄之举,错步分身间,又一道白色身影骤现时,自己如对双剑,便再难以支撑。

    当其中一道白色身影挥剑直刺高正祥下阴要害时,高正祥暗骂一声“无耻”,拧腰侧身,剑锋下转,要将来剑撩开,忽觉身后劲风袭来,另一道白色身影正挺剑刺向后心,高正祥无可奈何,只得先行撩拨前一剑,剑落空处,方知后一剑为实,再要躲闪已是迟了,叹息一声:“我命休矣!”,身体本能地向前扑出,却并未感到身上有何痛处,纳闷地回头一看,只见一道红色身影持剑疾刺白衣女子,攻其必救才没有让那一剑刺到高正祥。

    长出一口气,高正祥顾不上打量来人,先跑到师聪聪近前,解了她的穴道。“七师叔!”师聪聪大喊一声扑入高正祥的怀中,嚎啕大哭。高正祥一边安慰怀中的师聪聪,一边仔细观瞧远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的打斗,只见两道身影游移不定,隐约听到二人之间似有言谈,却听不分明。

    “丫头!你一直跟踪我?”白衣女子不满地问道。

    “你能知道的消息,我自然也能知道,师父她料定你会来寻那人,让我跟紧你,伺机援手,以防不测。”红衣少女得意地说道。

    “哼!省省吧!没看见地上的尸首?那人已被我杀了!”白衣女子哼地一声冷笑说道。

    “就凭你?当我年纪小、好糊弄么!师父说了,十几年前你就不是那人的对手,现在人家是全真南宗七真之首,你打得过么?!更何况,满地的尸首,哪有一个道士?!刚来的那个,还不是被我救了!若真伤了那人,要么是你下毒,或者偷袭埋伏,又或是出卖色相……可除了我师父……那人却看不上……”红衣少女嘲弄她似地说着,还一边咯咯直笑。

    “住口!钟灵毓!别以为这里是天玄山庄!有你师父撑腰就可以目中无人!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白衣女子越听越恼,最后勃然大怒地说道。

    “你敢?!李颜冰,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被叫做钟灵毓的红衣少女拔出身后的剑鞘,收剑放回,横在名叫李颜冰的白衣女子眼前,一把紫色鞘身、紫色剑柄、紫色剑穗的宝剑,显得古朴厚重、卓尔不凡。

    望着这把剑,旁人看不到李颜冰的神情,只听她喃喃自语地说道:“姹紫嫣红春风暖,绿衣罗衫花中现;彩蝶纷飞觅香处,不似仙境胜人间……好一把紫红剑!”

    “当然!师祖她老人家最喜欢这首诗,才命名的这把剑,你这下知道了吧,教主佩剑我都要出来了!我还有她老人家撑腰哦!”钟灵毓似乎非常满意李颜冰的态度,翻来覆去地炫耀着手中宝剑道。

    “……你可知紫红剑是姊妹剑?当年曾是我的……”李颜冰的话不带一丝情感,冰冷异常,声音渐如蚊蝇,微不可闻,似乎陷入往事的痛苦追忆之中。

    “当然知道啦!另一把是师父的定情信物,送予……”钟灵毓并未听清李颜冰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颜冰怒喝一声:“够了!”,脚步疾转,分光化影三道身形,指剑刺向钟灵毓,再不留手。

    “化影三重境!你何时……”钟灵毓红颜失色,惊恐地说道,来不及抽剑相阻,错步身形,脚下急撤,同时施展化影步,分出两道红衣身影,依然陷入了李颜冰前后左右的四面围杀之中。

    就在此时,一道青影由远而近,迅捷无比,风一般从李颜冰和钟灵毓的身旁掠过,对二人恍若未见,直惊得二人收摄身形,跳出战圈,同时向来人看去。

    来人正是全真南宗七真之首,王常月。只见他瞬息之间来到高正祥和师聪聪的身旁,气息均匀,神清目明。师聪聪察觉身后风声,回头一看,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恩师,立刻从高正祥怀中脱出,紧抓王常月的衣袖,喜极而泣地柔声喊道:“啊!师父~你怎么才来啊!不管聪聪了么?”王常月上下细看之后,慈眉展颜,罕有地轻捏衣袖,拭去师聪聪挂在脸庞上的泪痕,一颗心水般柔软,轻声说道:“爹……跌了一跤,来得迟了,聪儿受委屈了”,“师父胡说!小孩子才会跌跤,聪儿今年都快十三岁了,师父骗人都不会!”师聪聪紧紧攥住王常月的衣袖,娇嗔地埋怨道。王常月尴尬地一笑,握住师聪聪的手,转头看向高正祥问道:“我到得此处,怪状莫名,发生了什么事?那二人……”,高正祥如此这般这般,将来龙去脉简略说过,然后诧异地问道:“大师兄,你是如何脱身的?”

    王常月听完,沉默良久,然后慨然一叹说道:“见你出城,我便不愿伤及无辜,为洗脱劫匪之名,束手就擒被送至了府衙,知府大人知理明辨,信我所述之言,便没有治罪,但伤人之事不可赦,恰逢瑞昌城有“龙过”异象(龙卷风),树木摧折,屋倒梁塌,死伤民众百余人,‘福生无量天尊!’,为善理后事计,知府大人命我等前去瑞昌城祷告祈福,超度亡魂,以抵前过,之后便可自行离开。我已应承此事,并留下道牒信凭,画押作保,这才拿了通行令牌出得城来,马班捕快及仵作等人随后也会赶来。”

    听到此处,高正祥微闭双眼,单掌竖立胸前,侧身遥对北方瑞昌城方向,默念道经数息,虔诚至礼毕,方对王常月说道:“大师兄,时辰不早了,六师兄他……”,王常月从怀中取出门禁令牌递到高正祥手中,说道:“救人要紧!你先带聪聪返回客栈,等我回去再商议不迟。”高正祥和师聪聪点头应是,和王常月互道一声保重,便牵过马二人一骑,要向府城奔去。

    “站住!”远处的白衣女子李颜冰怒喝一声,就要趋身上前拦阻,王常月蹙眉转身,几息间跃至白衣女子身前,冷冰冰地望着对方,一语不发。身后高正祥二人不再多话,纵马而去。

    待看清了跃至面前的人是王常月时,白衣女子身形微颤,帏幔轻摆,竟也一语凝噎,说不出话来。

    “李颜冰,你认得这个道士?他是谁呀?……啊……你……你背上的剑!”旁边的钟灵毓开口问道,忽见王常月身背后的那把剑,形制古朴无华,与自己手中的紫红剑一模一样,只是剑鞘剑柄剑穗颜色深红,不禁惊喜万分,“你,你就是王常月!”

    王常月听到红衣少女喊出的名字,呆立当场,对红衣少女的话,恍若未闻,看着白衣女子,口中喃喃地问道:“冰儿,是你么!”

    “呸!谁是你的冰儿!那个女孩……是你们的女儿,对吧?是的,不会错的,和她长得很像,太像了,也像你……哈哈……”李颜冰仿若自言自语地凄声大笑着。

    “不,你不是冰儿!她不会乱杀无辜,她温柔善良,她……”,王常月也似陷入深深痛苦回忆之中地说道。

    “她已经死了,从你抛弃她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死了,她死了!你听见了吗?!”心碎的声音,从来都是无声无息,偏要像那四分五裂的镜片,扎出无法愈合的伤口,哪怕如李颜冰此刻撕心裂肺地哭喊,也不能稍减一丝痛楚。

    “对不起!那晚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王常月艰难地说道。

    “少来这一套!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受死吧!王-常-月!”李颜冰怒骂道,不由分说,挺剑便刺。

    王常月并不拔剑,脚下步伐稳健,绕着李颜冰,画圆疾转,口中无奈地说道:“冰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一旁钟灵毓啧啧坏笑:“王大叔!原来你和李颜冰关系匪浅啊!你不怕我师父知道了,会有多伤心么!亏她还让我跑来提醒你,好心当作驴肝肺哦。”

    “你是慧娘的徒弟?”王常月一边躲闪,一边喜出望外地问钟灵毓。

    “喏,这把剑你认得吧,师父说你看见它,就相信了。”钟灵毓摆了摆手中的紫红剑说道。

    “你师父现在何处?!”王常月急切地问道。

    “师父她在……”钟灵毓正要开口,却见李颜冰化影分形,三道剑光朝自己刺来,“我还没说呢!你个大魔头!失心疯了吧!”钟灵毓一边腾挪,一边大喊,“王大叔快来救我!”

    “呛”地一声,王常月拔出手中的紫红剑,掠步纵前,拦住了李颜冰,“慧娘!看你叫得多亲热啊,连这个不相识的小贱人,你也要帮!好,好,我算是看透了你!”李颜冰悲愤莫名地说道,脚下再次错步,三道化影身形,齐向王常月刺去。

    “王大叔小心!这是化影步的三重境,虚实难辨……”,钟灵毓说着,就要上前助战。

    “你不要过来!这是我和她的因果。”王常月肃然喊道。

    “切,果然是驴肝肺!自讨苦吃,哼!”钟灵毓虽然不屑地说着,眼睛却紧紧盯住王常月,神情也变得紧张忧虑。

    化影步三重境,并非只是徒增一道身形,与一重境和二重境最大的不同便是,三道虚影所出招式皆不相同,加上实影,如同面对四位敌手,即使实影之人武功平平,也可越级伤人,倘若实影之人武功高深,此步法之威力便恐怖骇人了。

    此时,却见王常月闭阖双眼,神情无喜无悲,口中轻吟:“化物有形,如水映景,是真非幻,如幻存真,六识无我,我心即道”,身形伫立间,似水中石,连剑带鞘,推架挡切,任剑光化影在身体四周飞舞,竟片身不沾,李颜冰惊奇间不由大怒,掌法拳脚齐上,王常月辗转腾挪,方寸之地中,似江中楫,撩袍挥袖,盘揉贴靠,任尔施为在身影围击中游走,却不急不喘。

    钟灵毓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如痴似醉,只见李颜冰悲戚一声:“杀不了你,便去杀她!”说着就要纵步朝府城而去,“噗”地一声,紫红剑透体而出,正中李颜冰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