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脸上疤痕扭动的布图说话，宁馥又偏过头，对赤嵘说道：“赤嵘，如果你选择投降的话其实最好不过，王庭这边不用阿古曼费一兵一卒攻下，阿古曼的实力就是百分之一百，等到这三位讨伐完其他各部的时候，以阿古曼手里的实力，到时候能分到他们三位手里的只怕连口汤都没了，我敢说，到时这三位狗急跳墙一联手和阿古曼打起来，这又得是三五年下不来的战争，你也别做什么草原之王了，反正我是跟你合作做生意的，你改行经商算了，来我们中原做大土豪。我敢保证，不出十年，穹夷这边没准还得靠你施舍给口粥喝。”

    “什么？”库特霍然转头。

    “没什么，我说的很清楚，我是跟赤嵘合作，而不是跟你们穹夷，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这里若是打仗影响我的生意，我自然会选择将这边收缩一下，总不好让我的生意受到损失，自然不会再往这边投入什么人力和财力，再有，不论你们将来谁做王，这跟我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跟你们这边做生意的也不是大周，而是我宁馥各人和赤嵘这个个体，是选择流血拼命争些连颗谷子都不生的土地，还是选择休养生息带着全族奔小康一直搞经济，我也不干涉你们的决定，想好就去做便是。”

    阿古曼悚然失色，布图沉声道：“就算没有你又怎么样，你又能带给我们多大的好处，我们整个穹夷，难道要把所有身家都押到你一个人的身上，要靠你来施舍？”

    “我说了，你们自己想好就去做便是。”宁馥笑吟吟托腮看着他，“你没听说过什么叫渔人之利？你真没听说过？你们替他人做嫁衣这是其一，也许你们自己也心甘情愿，但是穹夷一直都活在大周的阴影下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们这边内战不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大周的铁蹄会不会把穹夷的土地踏个粉碎？”

    仿佛得了提醒，阿古曼霍然扭头看向了角落里的克查，道：“大周也未必吧，他们踏到穹夷的土地上来，那些士兵并不擅长马背上的战斗……”

    赤嵘冷笑起来，库特不说话了，盯着阿古曼，腮帮子渐渐鼓起绷紧的一块。

    “这件事情是真的。”赤嵘突然道，“在大周与我合作的确实是宁馥本人，从始到终大周的皇帝也没有对外公开说起我是来和他谈买卖的，我也就顺势没公开对大周的人表明自己的身份，皇帝的意思很有意思，为什么不以大周的名义和我们穹夷谈生意，而是要让宁馥个人的名义和我个人来合作，这其中的含义我真懒得解释分析，你们自己斟酌吧。”

    两国若是通商，这就有了邦交的铁证，而如若穹夷后脚就内乱了起来，大周想要带兵来分一杯羹，就很不地道，这很容易给皇帝的脸上抹黑，就算本国的史官不敢言写事实，别国的史官却是不会给大周留这个情面的。

    而若是赤嵘和宁馥分别以个人的名义来进行两地的通商，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你们两个都是个体，想做点往来买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与你们无关，你们也阻止不了，两不相干的事情，大周的铁蹄凭什么不能踏到穹夷来。

    几人这时已经如同遭到雷击一般。

    宁馥半笑着望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说不上是什么意思——早前她也在疑惑为什么皇帝对他的身份从未向大周的臣子真正表明过，但她直到现在也认为，这是赤嵘本人的意思，而并非是皇帝的意思。

    为了他自身往返的安全是肯定的，或者，还有他个人的一些恶趣味？

    不得而知，但是宁馥却隐隐觉得，事实绝对不是他现在口中所说的这样。

    据她所知，大周现在并没有把太大的注意力放在穹夷的身上，老皇年迈了，过不了几年就要新皇交接，也是不稳定的时候，在这期间，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希望动用兵力去边陲，能多留一分力量在身边就会多留一分，新旧交替时节不可能没有血腥，守住本国的安稳要比侵占更重要。

    这一点，这些蛮人就明显不如中原人会动脑子了。

    赤嵘却能在这么急迫的时候顺手拿此事捻来大作文章，这心机也是无赖的可以。

    看着众人脸色的骤变，赤嵘站起，四顾那些面色犹豫不决的人，众人都躲着他的目光，满场里眼珠子乱飞，有个人畏畏缩缩的躲在人群后，恨不得将自己躲在毛毡里。

    “我说阿古曼，你躲什么呢？”赤嵘目光瞥过，森然一笑，突然扬声一唤。

    阿古曼僵硬的转过身子。

    “阿古曼，你父亲在战场上曾经背后砍过我父王一刀，当时参战的人全都看见了，你父亲的解释是被血蒙了眼没有看清楚，我父王也未曾再有过任何言词，但是那一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也心知肚明，我一族对你们父子也够仁至义尽，要知道这种背后出手的人，在整个穹夷都是被人唾弃的，更别说是在战场上对自己的战友挥刀！这么多年来，直到你父亲过世死去，也未曾受过当年旧事半点牵累，到了你这一辈，你还要做这种事？”

    阿古曼恼羞成怒，突然一挺胸，大声道：“你杀了我便是！”

    “我为什么要杀你？”赤嵘突然止步，一笑负手转身，“脏我的手。”

    “各位。”他看也不看阿古曼，冷然道：“我以穹夷王之令，现今剥夺阿古曼的族长身份，逐出王庭逐出穹夷逐出草原，你们当中若有人愿意收留这只丧家之犬，请便。”

    一片沉默，阿古曼发出尖锐的嚎叫：“不！不！不能！你不能！你无权剥夺我的族长身份……”

    “从现在开始，我是王！”赤嵘转头暴喝，泛着褐色的眼眸幽邃森然，“长生天的乳汁绝不养狼子野心荼毒亲族的人，我们穹夷从本王开始，绝不允许任何一族有内乱扰我穹夷太平的人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