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进京赶考,载誉而回(1/1)
作者:梁馨心
    北方四季分明,京城人才济济。春节刚过,春雪还未融尽,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便陆续引来了八方学子,大宋连吃败仗,更显得招贤纳士的重要。揭榜以后,朝野内外还有大街小巷的老少臣民,都对今科进士,纷纷议论,那种平步青云,最是羡煞人心,似乎尽显万般皆下品!

    轻风飘扬飞絮,正是春意盎然之时,人流如潮的大街之上,群议热谈的另一件大事,便是富弼出使北辽,今朝殊荣而归,京城百姓如同迎接状元那日一样,可谓热闹异常。接踵相跟的群众当中,有人开始相互交谈:“富弼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如今,想我大宋面临危难,同西夏元昊金戈血战,他却不顾家中生老病死,两次出使契丹,真乃舍身为国的一代俊贤呀!”瞻仰之时,有人对论:“北国契丹实属野蛮之邦,趁此宋夏交恶之际,竟敢向我大宋索要瓦桥关以南十县,分明是居心不良,趁火打劫。”那人又说:“契丹人一向唯利是图,反复无常,我大宋江山,总让这些虎豹豺狼生出妄想,智勇双全的富弼大人临危受命,这才叫做为国争光呀。”对论之人此时随着人群跷足相望:“此次虽然榜上无名,但也没白进京,还好有幸一睹英雄。”这二人皆是应界举子,人声鼎沸淹没了他们接后的对话。

    一条御街,此时人人雀跃,只见挤满了群众的夹道当中,昂首阔步的一队威武士卫,整齐有序地护送着一位容姿儒雅且不到四十的年轻官员,他便是深入龙潭虎穴、功成誉满而回的富弼。这位人们眼中的护国英雄,此刻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人头窜动的鸦鸦百姓,听着如潮如浪的欢呼之声,富弼不禁热泪盈眶地拱手示敬,乘马而过之处,对于俊贤风度,人人全都争相目睹。

    一位仰面观望的年青举子见到队伍渐渐走远,不由开口赞叹:“这才是英雄好汉,才是壮志男儿啊!”夹足人群的王安石寻声望去,不禁张口高呼:“子固兄,这茫茫人海,我们居然巧遇重逢。”此人正是曾巩,京城相聚,就如他乡遇故知,曾巩顿时面露惊喜:“这不是安石老弟吗?你也过来瞻仰富弼大人?”淡然一笑的王安石却是不以为然:“我还以为这熙熙攘攘的人们有何贵干呢?北国契丹以武力威胁,要求我国割地,可朝廷却只能再次赔款来换取眼前和平,不过一时息事宁人。富弼出使辽国,据理力争而献银求和,归来之后,京城上下就举手称庆,以为天下太平,怎么全都不知痛定思痛呢?其实富弼顶多算是一个临危不惧的豪杰,即使对待英雄,人们也不必过于吹捧。”曾巩听后,则是连连摇头:“朝廷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才向辽人增加岁币,我朝赔款赠银,总比他国夺城略地要好呀,难不成还真把瓦桥关以南十县拱手相让吗?”此时周围的仰望人群虽然逐渐四散,但富弼那荣归故里的护国美名却已经奔走相传,从此刻在人们心间。

    结伴同行的一对故友也是边走边谈,对此边关忧患,王安石不禁悲然感叹:“为何我大宋除了向人割地或赔款之外,就没有其它可行之路呀?”曾巩更显忧郁不堪,他满腹哀怨地一声长叹:“只可惜曾某名落孙山,无力报国呀。”见人颓然自愧,王安石连忙出言安慰:“科场当中未必尽是人才,文章也可发挥在仕途之外,子固兄又何必过于伤怀呢。”曾巩科举未中,难免怀有挫败苦痛:“我早已知晓,安石老弟高中金榜且名列第四,你如今正是得意之人,怎能体会落第以后的胸中苦闷!”王安石却因为愁事压心而显得思绪纷纷:“人人皆有悲欢哀乐,哪能万事祥和?子固兄岂会知道,有个心头烦恼,可真是让人日夜煎熬呀。”二人在你穿我往的人群当中并肩同行,耳畔仍有津津乐道的嘈杂之声,曾巩看着忧郁之人,不由关切而问:“你我不算知己也算故交,心中有事,但说无妨,为兄乐意给你分忧解愁。”不吐不快的王安石一声长叹,便将巧遇吴紫莲,结缘遭羞辱之事,毫不隐讳地从头直述一遍,自有苦楚饱含。

    一段巧缘珍奇,二者幽情暗递,抒情达爱、表露无疑之后,却被横生枝节所阻,如今打开情门却四面维谷……!曾巩听其情深难寄,不免出言解趣:“自古才子佳人,还真是妙趣万分啊!”王安石却是倍感伤神:“我早早地来到京都,就是为了躲避同檐共处。如今揭榜数日,居然有家不能回,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不如人意而身不由己。”听到连声哀叹,曾巩不禁良言相劝:“旁观之人倒是觉得,身为女子,竟有这般勇气向一个男子表露情意,如此不遗余力,可谓全心全意。况且,如此才德出众的女子,介甫又如何不能赤诚相依呢?”王安石心头郁气未散,随后口出愤慨之言:“一无所有之人遇上富贵荣华之人,无论怎样真心以赴,都容易被人误以为另有企图。特别是因为身家贫穷和地位差距而遭到侮辱,最是让人无法忍受,与其痛苦地承担,倒不如潇洒地放弃。”世间难以摆脱的穷富之分,同样让光明磊落之人哀愁不尽,桀骜不驯的王安石竟然也落得为情所困。

    挚友年纪轻轻,似乎憔悴成病,年长几岁的曾巩不由开口戏弄:“佳人窈窕当春色,才子风流正少年,为兄倒是觉得你的痛苦多于潇洒呀。如此聪慧的女子,也真是难怪使人左右为难了,我看你这仕途易进,倒是情关难过了。”听到此言,王安石更是神思惘然:“想想从前,那时一身轻松,两袖清风,无牵无绊,可以随意安闲,如今可真是自讨忧烦。”见人怀苦难排,仕途失意的曾巩也是苦口含哀:“总要好过我这一事成无之人,如今坠榜无名,真是有负于欧阳公的厚望和教诲呀。”王安石听此言说,竟是浑然振作:“子固兄口中的欧阳公,可是妙手文章而名满天下的欧阳修大人?”愧对名师的曾巩,只能带着一腔忧愁,垂首点头。

    闻名遐耳的这位长者前辈,让王安石仰慕由衷,他此时满怀尊崇:“欧阳公为人刚正,才德兼备,真是让人慕名而起敬呀!”曾巩对于欧阳修一向视如圣贤、尊为榜样,所以总是诚心颂扬:“朝中的小人交错横行,可正直忠勇的欧阳公,屡受恶人诋毁却从来不改耿直本色。他对才华出众的后起之秀,更是异常爱惜。介甫如果有心拜望,为兄愿意从中引荐。”听到此言,王安石分外惊喜:“如若有此机会,安石求之不得。”能够得到欧阳修的提拔赞赏,正是后生学子的殷切愿望、强烈梦想,况且得此名师,更可使人增长百倍智慧!

    享誉文坛的欧阳修虽然不到四十,但却得到皇上赵祯的非常赏识,此次科举考试,又脱颖而出一批颇有才华的后进之士。对于王安石的名字,欧阳修早有耳闻,这位朝气蓬勃的青年才俊与怅然若失的弟子曾巩站到面前时,身为师长的欧阳修只能以庄严面貌,惓惓开导:“名落孙山者,大有人在,不可因为榜上无名而荒废学业。”曾巩满怀不安地深表受教:“学生记下了。”稳坐在上的欧阳修随后更是一派端肃:“一朝高中,并非一劳永逸,不可因为入仕为官而高枕无忧。”王安石恭敬虔诚地连忙回应:“学生记下了。”面对这位举世皆知的率真君子,王安石自有难以言表的仰慕之情!

    心性耿直的欧阳修踏上仕途十年有余,经历无数坎坷沉浮,对于世俗人性已有深刻领悟,想到世道无常,他此时语重心长:“早年曾有一些身怀壮志、才华横溢的年轻学子,只想以胸中的才干学识展抱负,更愿以天下的盛衰兴亡为己任,并且总是口出慷慨之言、激昂之论,让人对其济世兴邦的鸿鹄伟志,丝毫不敢怀疑。可一旦进入官场,自身脱离贫民,那些意志薄弱之人却只求明哲保身,更有可恨虚伪之辈,甚至忘本忘德,只求功荣厚利,真是让人悲叹不已。做官的人如果利欲熏心,便是置身官位的乞丐!压榨百姓而厚待自家的卑陋官员,只能让当世为耻,后世唾弃,所以位于宦海当中,绝对不可因为荣辱沉浮而不顾本职操守,以免遭人切齿痛恨。”王安石将此至论,牢记在心,暗暗发誓,必定引以为戒。

    此时对名不虚传的欧阳修,王安石更觉敬重尊崇,连忙躬身回应:“欧阳公但请放心,学生谨尊教诲。”此次荣幸的拜见,让王安石真实地了解到了当今官场,自有高洁端正的无私之人,心系国民,而且更要有刚直廉明之官,前赴后继地执着奋斗,这条青天曙光之路,才能越拓越宽而万世畅通。

    在拜望的过程当中,二人看到欧阳修实在繁忙不休,不敢打扰太久,便在拜别之后,辞谢而退了。此次的京城之行,不光使王安石开阔了眼界,得到了荣耀,而且有了更新的人生觉悟和更高的价值追求。他身与心双重受益,知与识收获良多,正是所谓的大鹏初展翅,春风正得意。翌日一早,王安石便告别了良朋益友的曾巩,归心似箭地乘船离京,回到江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