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战三败,庆历整改(1/1)
作者:梁馨心
    此季夏日已尽,处处秋景迷人,可皇城开封的皇上赵祯,竟然面临愁潮滚滚!至高无尚的一国之君虽然拥有江山万里,可英圣贤明之千秋美誉,却是遥望难及。因为几年当中,接踵而来的内忧外患,已把国盛昌隆的太平大宋,毁得千疮百孔。所谓的内忧便是各地程度不同、大小无情的水涝旱灾,还有一股股兵变农反的以暴动乱,那些叛国之民不顾身家性命,胆敢对抗朝廷的最终目的,赵祯心中可是一清二楚。更让人焦头烂额的外患,就是契丹在宋夏交战之时竟然趁火打劫,虽然已经再用金钱成功安抚,可与西夏交兵的第三次失败,真让举国悲哀。连年用兵元昊,竟然败多胜少,牵扯全国精力,还是难以对敌,几番较量以后,这个宋人眼中的豆丁小国,彻底成为赵祯心中的最大外患。唯今之际,能够指望的还是你争我辩且吃尽了败仗的朝中大臣,所谓天子坐明堂,将相安天下,文武百官的智慧才能,定可在危难之时,为国家排忧解难,为天子驱除祸患。

    这些为国效力的朝廷栋梁被招之即来以后,煞显郑重的赵祯坐在天章阁当中的金漆御坐之上,仔细深沉地审视着几位耿耿忠臣:忧国忧民的范仲淹已由边境回朝,荣升为参知政事;坚持主战,勇讨贼酋的韩琦正是三十多岁的壮年,虽然他也吃了一场败仗,而且副将任福及八千将士埋骨他乡,但是那种护国壮举,依然让人敬佩之至,如今回京之后,已经官居枢密副使;另一同为枢密副使的便是使辽归来且忠诚仁厚的富弼;还有年长韩琦两岁的大才子欧阳修,此君以直言不讳而闻名朝野内外,正任谏官之职。

    审视良久之后,龙颜阴沉的赵祯不禁口含苦闷:“三川口之刘平,好水川之任福,还有定川寨之葛怀敏,三次大战,均败于西夏,我大宋已经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叛兵叛民在此水旱之年,也不得消停地大逆谋反。想朕登基以来,二十余年,一向都以德政仁政治理天下,如何落得个人神共愤?各位都是让朕寄于厚望的功勋之臣,如今国有危难,使朕寝食难安,屡屡召见诸位爱卿,无非希望政治修明且万民安定?朕就是想要一个国泰民安的昌隆大宋。”次复一次的诏见,皇上每次都是一筹莫展,国民不宁,天子不悦,正是忠臣良吏的最大忧虑。

    温文儒雅的富弼连忙奏疏其意:“陛下,各地百姓面对天灾人祸,已是议论纷纷、恐慌纭纭,可多数地方官员却无视国家盛衰,不思人间疾苦,只图个人享乐。臣请皇上,选拔才德兼备之士,重用护国爱民之官,然后兴利治弊,善理地方,只有人民安定,才能国享太平。”赵祯听完,不由深思长叹:“朕又何尝不想用贤罢奸?朕的一言一行,皆是为国为民,朕的每个政策也全图安国安民。可如今,狡诈之臣,依然自甘堕落沉沦,罪恶之人,依然不能拔除铲尽。真是可叹,朕的双眼从来看不到邪恶之辈,可朕的双耳却总能听到可耻之事,真是让朕,深感无奈呀。”肃穆而立的韩琦随后躬身出语:“陛下,设官之道,重在用贤,安民之术,莫如善政。我朝的弊政已经沉积太久,所以救弊之法,主要在于:选将帅,丰财利,进有能之士,退不肖之官,罢冗禄之人,谨为官之径。如此严明修政,蛮夷邻邦方能称臣屈服,万民百姓也可诚心顺服。”赵祯听后,略略点头:“卿虽言之有理,可救国之弊,还需重拟章程,朕也希望多寻治政良方,多集兴国之法呀。”忠臣虽有良言,难却难在如何实现!

    老成持重的范仲淹,对全国上下的沉积之政弊,觉察已久。他心担重忧,深思熟虑之后,以清政治弊的先见之明,准备充足地开口奏禀:“陛下,我大宋自太祖太宗平定五代乱世,立国至今八十余年,地域广阔,富有四海,民赖以生存,国赖以安定,本应长久昌盛。可如今,君王虽英明,臣民却庸惰,才给了狄夷寇盗可乘之机,所以我朝只有进贤而退不肖,除奸而罢庸才,国家方可兴盛不衰。臣以为,当今之政,除旧革新,已经迫在眉睫。臣蒙陛下多次诏见,问及治政方略,与各位大人共同粗拟归结了方案十条,敬请陛下过目。”经由内侍官之手,将范仲淹书写见意的《答手诏条陈十事》呈递到赵祯手中。

    由衷企盼的赵祯翻开以后,认真御览着改制革新之策,逐渐喜形于色:“卿之十条良方,真乃治弊锦囊。”范仲淹此时怀着治国利民的赤诚之心,侃侃而论:“臣拟此十条方案当中,整顿吏治和厚戴万民,尤为重要,根治冗官更是刻不容缓。陛下,保证官员质量需要抑制侥幸,寄生于贵族的侥幸子弟,合理合法地吸食百姓血汗而凌驾于万民之上,却不求进取,生则寻乐,已经不治不可。如此兴国利民之政,更要清官贤吏长久执行,上正则下安,官清而民富,百姓要想乐业安居,全靠政府官员的尽心尽力呀!”大气凛然的范仲淹,企盼国泰民安,已是望眼欲穿,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怀有兴邦宏愿。

    同心同德的欧阳修听到此处,大为称赞地夸夸其谈:“陛下,想那胡作非为的不求上进之官,只会依仗手中权力和职务便利来祸国殃民。如此的朝中败类,除了弄权索贿和鱼肉百姓,不懂肩上责任之重,不以危害国民为耻。陛下,官吏自当严整,朝廷早应治此不正之风,使得贤良进之,不肖退之,督其善政,促其廉明。自古以来,政策约束人心,国法惩治恶徒,所以,新政当行于世。”赵祯听后,豁然开朗而欣然接受:“当行于世,当行于世,范爱卿不必有所顾忌,利国利民的政策改革,朕当然赞成,爱卿只需慎重拟定条例,朕审则有益无误,便可逐渐颁行于世。”双手捧着范仲淹所撰写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赵祯激动万分,安定万民、造福子孙,多么能向后人证明自己英圣贤明的垂世之功啊!

    欲意振兴大宋的范仲淹心怀艰巨之志,肩负重要之职,他浩然庄重地拱手领旨:“臣全力革新,定当不负圣心。”这一腔大治积弊的雄壮气魄,令赵祯的热忱支持随之猛增高涨,那久罩心头的灰暗阴云,顿时一散而尽:“好,诸位爱卿有何改革良方,尽管奏明,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只要有利于民,朕一定斟酌纳谏,然后诏告百姓,陆续推行。本朝自今日起实施庆历新政,必然可使国民强盛,天下太平。”见到毫不迟疑的皇上赵祯竭力支持,竟有一派英姿勃发之势,范仲淹等人不由振奋坚定,信心倍增,他们对于国民一新,怀着殷切希望,在这百弊待治的大宋皇朝,从此掀起了轩然大波,涌起了革新浪潮!

    朝廷上下,京城内外,对庆历新政总是论长道短、争是说非,开封皇城繁华似锦的大街小巷,从此更是喧闹非常。

    一座客来客往、美味飘香的酒楼当中,五名身穿绫罗绸缎、手拿摇摇折扇的贵族子弟正在围桌而坐。酒桌之上,琼浆玉液、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几人边吃边谈,所言所讲正是当朝新政,嘴中没有赞扬,却只有不满,其中一人口吐怨言:“这庆历新政,就是毁人前程,我的叔父大人在朝中为官,本已奏请让我恩荫入仕。谁知新政居然抑制侥幸,我堂堂一个大少爷,竟然也要像那些贫民子弟一样,通过科举考试,才能为官任职,真是贵族之耻,简直岂有此理。”另有一人也是满口怨气:“新政不光抑制侥幸,居然还减徭役、厚农桑,对待乡野农民倒是大恩大德,可对待我们官员子弟却是如此刻薄。如果没有我们父辈祖辈的才智功劳,哪有大宋如今的繁华光耀,可我们的父祖前辈,辅政治国,竟然对待我们这些功臣子弟,还不如对待老农民厚道。”此人说话之时,狠狠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着一席美味,握着琼浆满杯,众人却都是怨气凝结,又有一人更显深恶痛绝:“不瞒几位仁兄,我爹官职虽然不高,我就算不能挤进京城,退而求其次,当个地方官员总是绰绰有余吧,我都已经做了一县之令,眼看熬到任职已满,该要升迁了。可这朝廷自从推行新政,范仲淹大笔一挥,就把我给打回原型了,理由哇,就是政绩平庸,可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我们一家老小整日以泪洗面,但据说范仲淹回应:一家哭总比一路哭好。想这高官厚禄自古以来就是代代相传,可如今却是恰恰相反,这简直就是给我们豪门贵族制造大灾大难。”一群称兄道弟之众,你唉我叹,你愁我怨,皆是愁眉苦脸,愤恨无限!

    在这万丈淤潭当中,竟有一个扬扬自得之人,显然与众不同,这位便是身为国舅的皇亲曹佾。荣高禄盛的曹佾乃是金钱如流水,坐吃山不空的那种显耀贵族。这个无忧饱汉,对着几个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此时不禁摇头晃脑地哈哈一笑:“不管他新政旧政,反正咱也不求堂堂正正,什么忧啊愁啊,就让它随着酒肉穿肠而过,岂不潇洒快活。”只有一人,拍手而乐地随声附和:“咱们曹国舅说的好,说的妙,这富贵就是围您绕,谁想拦他也拦不着。因为咱家的富贵有根系,埋到地里可以长出来。”看来这也是一个有恃无恐的羡煞旁人之徒。

    坐在一边那‘恩荫无荫’的纨绔之人,随后便开始媚色奴颜地自卑自贬:“您二位,一个是母仪天下的曹皇后的弟弟,坐享皇恩,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夏大人的公子,有万贯金银。可怜我们的祖辈父辈,修练不够,资历不深,唉,爷娘未得道,儿孙怎升天呀?”夏公子不由巧言巧语地大话安慰:“我这重情重义之人,看着兄弟们有苦有难,真是于心不忍,只盼咱大慈大悲大富大贵的国舅大人,能让兄弟们多来沾沾您的不朽荣光,再多来享享您的鸿福无疆。”夏公子说话之时,又向几个大倒苦水之人递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斟酒布菜之时,全都抓住机会,除了贬斥新政,就是赞扬权贵。

    听到阿谀奉承的阵阵吹捧,万事不愁的曹国舅一边饮酒吃肉,一边笑开其口:“农民百姓出力受苦那都是理所应当,可豪门子弟受苦受累,那可不太正常,难道还想让贱民爬到贵人头上,这些朝中败类可真是居心不良。真盼兄弟们人人都和我一样,你看,我爷爷姓曹名彬,那是开国元勋,所以我的父亲叔伯必然都是肱股之臣,我姐姐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我打从娘始开始,就领县令的俸禄,从五岁开始就领知州的奉禄,逢年过节,皇朝典礼又另有皇恩赏赐。我手中虽无实权,可朝中官员,谁不给我几分薄面,凭着皇权恩典,谁人不是由我随意差遣,你们说这叫什么呀?”只听夏公子灵嘴巧舌地随口称贺:“这就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围桌而坐的几人都是笑声狂放,又肆意嚣张地拍手赞扬。

    正在得意忘形之间,忽见两人踏进门槛,就听其中一人严肃庄重地口吐哀声:“官僚子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贫家子民却是‘心忧炭贱愿天寒呀’。”几人闻言生怒地举目相望,只见威然端正的两人当中,一位年过五旬,气度刚健,一位不到四十,风度翩翩,方才发惊世骇俗之言的正是年过五旬的长者。几位纨绔子弟当中,有一个不知深浅之辈,竟然瞪视来者,傲然断喝:“你们是何人?”不到四十的这位,正是响誉文坛的欧阳修,他微然含笑地指向身旁的并肩之人:“这位便是改制革新的范仲淹大人,专门治疗,无才无德的高官子弟‘侥幸冗官的败国疾症’。”听到此言,只有曹国舅带着嚣张气焰,显得一脸不甘,可另外几人却都是心惊胆寒且苦面惭颜,个个如同逢猫之鼠,他们一边拉扯着曹国舅,一边忙用衣袖遮住羞愧变色的绯红脸孔,纷纷离席地落荒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