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新法成绩,反遭痛诋(1/1)
作者:梁馨心
    面对好事之人,耳听不善之音,一声叹息的王安石随后不急不徐地淡定出语:“我心中所想的正是御史大人您呀,居然思曹操,曹操就到了。”听到反击之言,吕诲顿然色变,他猛拍桌案地怒目大喊:“王安石,应当沿袭的旧法不要改变,以免开启无故事端。可你如今已经苦陷深潭且不能自拔,与猫鼠同眠,与狼狈为欢,与魑魅魍魉之人间万害同流河污,你就不怕地狱无路,恶名昭著?”王安石镇定自如地与之对视:“应当改革的陈规陋习,不要延续,以免徒增难以弥补的祸患,恕我不能为顾眼前而一味苟且偷安。”恼至激愤的吕诲继续发难:“王安石,你气得唐介一命归西,气得富弼久病不愈,你变得朝廷怨气冲天,变得社稷动荡不安,你独览大权,犯下恶极之罪,你简直就是一个破坏世道的当朝败类。”面红耳赤的吕诲颤手点指,似乎可以说非成是。

    听到言词过激的欲加之罪,耿直豪爽的章悖愤言顶撞:“御史大人不要血口喷人,唐介自身年事已高,神医难留其命,富弼更是患病多年,绝非一日之寒。如今朝野上下可谓气象万新,御史本以说话为职责,就应平心而论,出言谨慎,不该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更不该以抹杀别人的功绩和扩大别人的缺点为能事。”吕诲听后,气急怒吼:“后辈小儿,竟敢如此猖狂,何时轮到你来兴风作浪?”说话之时,已是连咳不止,随机应变的曾布连忙捧上香茶,温和劝解:“御史大人息怒,您与参政大人都是刚正贤良的忠勇之臣,既然同是为国为民,不如协力齐心,也好一同与时俱进。”不与同谋的吕诲似乎深受其辱:“老夫绝对不与无耻小人共行一路,简直一窝蛇鼠。”说完之后,便甩袖而走,让人唯有顾目摇头。

    离开条例司衙的一路当中,吕诲都在刺刺不休地满口非议,忽听有人诧异而问:“御史大人何事愤愤不平?”吕诲立定抬头,忽然发现对面走来的苏轼正在眉目温笑地迎面拱手,他顿时情绪难控地恼然责备:“苏子瞻,已经天下大乱,你不忧国民危难,居然还敢随意安闲地摆出一副笑脸,你对得起太祖太宗,对得起大宋王朝吗?”不知为何,怎么就袭来了一股无名怒火?苏轼不禁含笑劝说:“阳光普照,秀丽江山,大人何苦如此杞人忧天呢?”闻听此言,吕诲立刻瞪目责斥:“我还以为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没想到,苏洵竟会有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儿子。”听到出言不逊,苏轼毫不隐忍地以牙还牙:“都说青出于篮胜于篮,真没想到,大事不糊涂的老宰相吕端,竟会有你这样不明世理的孙子。”再次碰壁,吕诲言塞气短,点指之间,“你……”了半天,唯有拂袖蹒跚地含怨走远。

    看着吕诲老步艰难的颤抖背影,苏轼无可奈何地由感而发:“和迂腐固执的人无法讲道理,和脾气暴躁的人不能争是非,这既迂腐固执又脾气暴躁的人,真是比小人还难以相处呀。”不分是非的吕诲,乘兴高昂而来,却败兴垂头而去,但却依然自我尊奉且不变初衷,顽固到底的人,都是宁改江山也不改本性啊!

    数月之后,终于传来喜讯,由于一国之君的坚定支持和革新之臣的周密策划,均输法不禁顺利推行且获得卓越成效,这使得大喜过望的赵顼伟志冲霄,创立千秋大业,建造烁世功勋的辉煌畅想,令他雄心激壮。

    可难以预料的是,这日的金殿早朝,面对良好的开端,却招至了异常猛烈的一场艰苦论战。首先,参政赵抃排众上前,便开始侃侃而谈:“陛下,历朝历代,都以儒学正统的孔孟之道来治国育民,不应挟管仲、商鞅的不良法术来危害社稷,我大宋皇朝更应一程不变地恪守古礼,恒久沿袭地遵循祖制。自古至今,使用固有习俗来教化百姓,可以不劳而成,更可天下太平,而且依照尽善尽美的祖宗旧法,官吏既熟悉,人民也安定,陛下不该让危险之说迷惑圣听。”一席坚持儒礼、维护旧制之词,自然使锐意进取的新政官员难以妥协,革新领袖王安石面对旧臣本性,出列面圣地以理回应:“五帝的法规不相重复,三代的政令互不抄袭,各自使用各自的制度,同样国泰民安。愚陋之人不向时代学习,不能领略有利局面,却只会闭居一隅,妨碍进步,认定虚伪而打击真实。见到新兴事物,首先议论纷纷,然后护旧摧新,如此顽劣僵化地禁锢精神、围剿前进,必将大宋带入死谷,何来太平乾坤?”王安石一派严正地直指人心,奈何人心已然布满迷尘。

    不以为然的赵抃随后一声冷笑:“圣贤智慧乃是千古至理,朝复一朝地安定国家,代复一代地为民造福,但不知你王参政是何许人也?你的雕虫小技,如何能与古圣先贤的千秋道理相提并论?”怱听立于殿角的吕惠卿出列参议而勇于争理:“陛下,古今中外,哪朝哪代都有辅佐君王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才,亿万民众,活在当世,难道却只能依靠隔世之外的作古之人,来安邦定国吗?”此言一出,就见赵抃愤然藐视地厉声点指:“大胆吕惠卿,立于金龙宝殿,竟敢公然侮辱圣贤。陛下,吕惠卿出言不敬,心思不忠,越职言事,不安本份,这种奸险小人,若在太祖太宗之朝,必定严惩不怠,臣请陛下明辩忠奸,遵从祖制,亲近贤臣,贬逐小人。”端坐在上的赵顼听此状告,随后主持公道:“朝堂当中,百官皆可参论国政,朕一向继承太祖太宗的广求直谏之志,岂能将是非黑白堵在世理之外,如果开口说话,就要痛遭责罚,那以后还有哪个臣子敢于进奏实言呢?列位爱卿,如今,均输法颁行于世且卓有成绩,可是朝中大臣却总议不妥,但又无法说明欠妥之处,不知这是何故?”赵顼说完以后,放眼纵观群臣。

    殿中元老正在暗思暗想,以备对答之时,就见范纯仁持笏而出,这位屡贬不屈又敢怒敢言之臣,昂然上奏:“陛下,我大宋王朝富有天下,不该与小商小贩,争夺蝇头小利,万民之主应该劝导人们在节省费用的同时,勤务农桑,劳作耕织。可均输之法却在压诈民财、打劫商贾,让百姓为难,让商贩胆寒,这丧失民心之法,怎能有利于国?”听到此言,坚定维护新法的韩绛,不禁根据事实而直言利害:“奸商富贾,利欲熏心,如果听之任之,只会让其更加肆无忌惮地剥夺百姓的血汗所得。商贾不仁,恣意沉沦,已经使得国困民贫,久纵不治,必将动摇国本。”范纯仁却是自持己见地高声争辩:“此法弊多利少,已是显而易见,皇上从国库拨出大量钱财执行均输法,如今收入不多,却使朝廷怨声载道。而且参政大人派遣的薛向,唯利是图,阴险刻薄,只能损伤国威,根本无法胜任发运使之职。”守旧之臣对于革新之法并不用心参悟,已致一切新法成就,都被认为一无是处。

    面对是非不明又听到出言不公,王安石义正言辞地昭然揭示:“法是为朝廷执行,利是为国家取利,做人立于天地之间,就应该俯仰无愧,谈论公事不可夹杂偏见偏知,更须清洁心性而慎重言行。朝廷对于商贾,不管即是纵容,如今,以往旧法比之所行新法,使朝廷收入的合理之财,差别巨大。信口雌黄,怎能掩盖事实真相。”一番激昂之言响彻金殿,竟使一位深闭固拒的保守之臣爆发了满腹积怨,就听御史中丞吕诲随后愤恨交加地痛诋怒骂:“皇上,老臣不能眼看奸臣贼子颠覆大宋,今日冒死直谏且当众明言,要请皇上百官仔细分辨。”然后伸手点指:“他,王安石,看似朴实,表里不一,败坏朝纲,搅乱社稷,以贱凌贵,以邪防正,致使全国上下人心慌慌,更让大宋王朝面临危亡。臣有十宗罪状将其揭发,王安石大奸似忠,大诈似信,排挤忠良,拉朋结党,欺上瞒下,擅改旧制,邪术害民,提拔亲信,阴险误国,一手遮天,他变法变得国乱民危,必将惨遭天雷。”举朝皆知,吕诲的争谏本领,非比寻常,向来死咬不放,至人百孔千疮。

    公然上奏的一篇不逊之词,灌满人耳的一派欲加之罪,使新政之官陷入污河,让守旧之臣旁观自得,却见赵顼面不改色:“吕卿弹劾十事,可有详实根据?”立于殿中的吕诲昂然对答:“件件属实,证据确凿。”赵顼稳坐在上,开口解劝:“王安石刚刚曾说:做人立于天地之间,就应该俯仰无愧,谈论公事,不可夹杂偏见偏知,更须清洁心性而慎重言行。吕老卿家如果及时醒悟,朕不予追究你思考不周的鲁莽之过。”可吕诲却寸步不让且更显昂扬:“陛下,老臣心胸坦荡,言行忠正,出口之话,绝不回改。”面对上有国君,下有群臣,吕诲似乎一派沉稳。

    看着自以为是之人,赵顼此时正色质问:“既然如此,不妨说说,何以见得王安石大奸似忠,大诈似信?”态度强硬的吕诲此时满口是非:“陛下,记得仁宗皇帝和英宗皇帝全都曾屡次诏其入京为官,可王安石一推二拖,固辞不授,但陛下一道圣旨,他便毫不犹豫地快马进京,如此巨大的前后差异,惹得举朝非议,可见此人老奸巨滑,让人不易觉察。”听到此言,赵顼平心判断:“据朕所知,仁宗年间,王安石曾因屡辞皇命而被朝野之众,称颂为不恋厚利浮名,等到了英宗年间,王安石本是为母丁忧,可谓舍忠守孝,之后又到了本朝,王安石既是忠孝两全,且能辅朕治国,可让人费解的是,怎么这些陈年琐事,竟然就成了谏官御史毁人清誉的一大口实?”吕诲一时难以自辩,但却昂然挺立,并不服气。

    扫视静立无声的百官群臣,赵顼随后继续询问:“你再说说,王安石如何提拔亲信?”理直气壮的吕诲显得刚正无畏:“王安石提拔王韶、吕惠卿、章惇、曾布这些个轻浮之辈,乃是举世共睹,满朝皆知。”赵顼听此迷沌不清之说,依然心平气和:“吕惠卿、章惇、曾布都是历届进士,在地方州县也是颇有政绩,且由欧阳修等老臣推荐,又经朕同意之后,才为王安石所用,他们同王安石何亲之有?再说王韶,他戍边多年,保家卫国,推行市易,为国谋利,这本是王安石慧眼荐才,你等怎可如此不分黑白。”吕诲听后,又因无法争辩而哑口无言。

    面对暗自深思的群臣,赵顼开口再问:“你又说王安石排挤忠良,你所指何人?”闻听此言,吕诲顿时如攥把柄地响亮而答:“富弼、韩琦、欧阳修。”赵顼听后,不禁哑然失笑,随后又显得异常严肃:“富弼早在先帝年间就曾因病体衰弱而居家修养,如今又屡因足患疾病而寸步难行,如何上朝议政?至于韩琦与欧阳修,记得早年的濮议之争,你就公开扬言与他二人势不两立,自朕登基之后,也曾不止一次地听到你等言官反复攻击韩琦,又抓住种种小节而欲加之罪地指责欧阳修,所以他们才因为畏惧流言而上书求退。可今日让朕大开眼界的是,朕的耳目之官,居然当众公开地信口胡言,难道在尔等眼中,朕是聋子是瞎子,或是无知的傻子吗?”说到最后,无法按捺的赵顼已是疾言厉色且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