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情意落空,残酷战争(1/1)
作者:梁馨心
    那坎坷曲折的经风历雨,让河湾面对这位昔年故知,满口尽是凄言苦语:“元泽哥,你知道什么是炎凉冷暖吗?元泽哥,人心怎么会千变万化呢?无依无靠就应该被人欺负吗?穷人有罪吗?平凡可耻吗?那些冷漠的嘲笑,我不需要,那些卑鄙的怜悯,我更不需要,可是他们为什么把我不需要的东西,那么随意地抛给我呢?他们为什么要用我的无可奈何来败坏他们自己的道德?弱者受辱就是活该吗?人穷就必须承受悲哀?元泽哥,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说这都是为什么呀……?”深感意外的王元泽听此哭碎人心的哀哀痛诉,想到那些卑鄙浅陋的无耻之徒,他们在贫者弱者面前的嚣张歹毒,岂止给河湾一人带来痛苦和屈辱。

    浊尘迷心的世道,总有盘根错节的深奥,最使贫弱易伤,孤弱悲凉。想那不正之心,酝酿了多少人间不公,那不义之举,制造了多少人间不平。如果世人只能依靠富贵来获得恭敬,只能依靠权势来被人尊重,那么富贵和权势所染的污秽,岂不是扫之不净,除之无穷!

    暗自生哀的王元泽难医其伤,只好连连抚慰地给牵念之人擦去眼泪,他心存疑问,随后轻声询问:“你爹……?”提到父亲,河湾更是悲泪纵横,已至泣不成声:“我爹一生行医,竟然因为尝试草药而命归黄泉,我还没有看着他的头发变白,还没有看着他的后背变驼,记得当时,我怎么都不能让他闭上双眼,我后来才明白,我爹一定早就知道我孤苦无依的生活艰辛,所以他才死不瞑目呀。”这个平凡的姑娘,只有渺小可以被人注意,只有不幸可以被人鄙弃,只尚存一息,却没有一个温暖可依的栖身之地。王元泽将她紧拥在怀里,用敬爱的疼惜,坦露心底情意:“记得幼年之时,日日笑口常开。湾湾,我必定要三媒六聘地娶你进门,我会让你永远笑口常开。”河湾将久积心头的前仇旧怨向昔日的知情故人,倾吐而出之后,这番震彻之言,猛灌入耳,顿时打断了她痛思往事的悲伤之情。

    万分惊诧的河湾连忙脱离王元泽的怀抱,她的盈泪双目,不知所措地看向王元泽,疑惑之时,慌乱而问:“元泽哥,你,你说什么?”王元泽自从偶然相遇,便已相思暗寄,他一直隐含着绵绵涌动的曲折之意,不奔直途而巧借弯路。今日的王元泽终于以一派坦然情怀,深切表白,呈现真金不变之爱,他此刻信誓诚诚而带着真心永恒:“湾湾,我要和你朝暮相依,陪你共度一生一世。”这突如其来的一团爱恋,使河湾在猛醒之中一团扰乱,她不禁羞怯难当地连连后退,王元泽却痴心如醉地步步紧随,更对诉过衷情的意中之人,举动大胆地亲昵热吻。一个一心一意,一个措手不及,无处可躲的河湾,不知已经无路可退,只觉一脚踏空而重心失衡,交缠相拥的二人顿时悬身落空,竟然双双跌进荷花池中!

    扰乱一池静水,清浪逐波紧退,藕上蜻蜓欲落还飞,叶底青蛙,跳跃追随!

    落入碧湖花香,水波环环激荡,全身浸透的二人,几经挣扎,终于搀扶上岸,却都因彼此担心而紧张互问,又因安然无恙而各陷羞困。迎着夏日轻风,王元泽在沉默之中,心底妙意丛生,他带着成倍温柔,抚去河湾的脸颊水滴。岂知河湾却因为难领此情而显得心事重重,她刚刚是一无所知,现在是敬而远之。趋步临近的王元泽不由倾心倾意地倾诚出语:“湾湾,我一定要娶你为妻。”误入情关,最怕当断不断,异常清醒的河湾只能停止骑虎难下,解开一团乱麻,她随后轻声轻气地垂头低语:“元泽哥,我已经心有所属了,他临行前,我曾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然时至今日,他依旧生死未卜,但我也绝对不会另寻归宿,我的心中别无所求,只愿等他等到天长地久。”王元泽的口中还含着河湾的唇齿温情,这始料不及的字字霹雳,却突然直击心底,他霎时陷入难以自拔的万丈深谷,一颗痴醉之心顿如石木。锐执自傲的王元泽在满怀自信之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彻骨重创,他顿时目放寒光,半晌如塑如僵。

    羞困不堪的河湾把那千钧珍贵,瞬间揉碎,她左边是矛,右边是盾,对此滔滔情深,不能跃过一分,也不敢踏进一寸,以免自相矛盾。面对这位唯一故知,河湾虽然以实告之,竟会产生莫名难控的一团畏惧,踌躇之间,她抖步上前而轻轻呼唤:“元泽哥……。”却见判若两人的王元泽黯然转身地冷漠喝吼:“不要叫我。”本就暗自忐忑的河湾吓了猛然一颤,那对不胜惶恐的双眼,泪光闪烁地看向王元泽,她在畏缩无着之中,正觉无地自容。却忽听王元泽一声爆然断喝:“来人。”只见一位家丁匆匆出现。这位枉断魂梦的昭昭君子,刚刚夏意浓情,霎时冬色如冰,他随后吐出的口中之言更加寒冷:“送客。”几欲开口的河湾,一字之语都讲而不及,冷酷异常的王元泽便绝情绝意地绝然离去。

    江山无主,争当霸主,江山统一,争权夺利,人类无尽无休的争斗,代复一代都在继续。因为欲想主宰天下,所以私心黑暗,甘愿死而无憾;因为欲想治世称王,所以大动干戈,不顾生灵涂炭。各朝各代的战争,成就了若干英雄,也付出了无数生命,此得彼失的成败胜负,有辉煌就有凄凉!

    大宋的此次兴师,既为了讨回公道,又为了收回故土。人民热爱和平,但也同样企盼国家的长期安定和国土的合理完整。与其在金钱交换的屈辱之中贪图轻闲,不如在奋力拼搏的杀场之上夺回尊严,那千军万马的争战,真可谓天昏地暗:

    旌旗飘呼,车马顿荡,赤胆将帅收河湟。

    展志天子,济世宰相,齐心安国共兴邦。

    西北蛮盛,夙敌兵强,一心夺霸硬开疆。

    昔日痛耻,今朝莫忘,保家卫国志飞扬。

    别妻儿,行万里,仰叹青天无语。

    志如钢,斩豺狼,踏破黄沙心狂。

    对擂风沙寒,纵横鼓震天。百怪惊人胆,迎敌色不变。

    国耻压心间,不报仇不散。狼烟四面燃,日月当为鉴。

    将士掌中刀,气势冲云霄。千军齐呼啸,万马腾空嚎。

    战场无贵贱,遍野尸骨焦。血汗浇故土,血浓染铁袍。

    秀丽江山多动荡,英雄世代争为王。

    白云大地笑千古,短暂人生梦最长!

    两国交兵,最为残酷的就是过程,这胜负之外的深悲巨创,似是荒茫,亦似是魂伤!

    战争的胜败,多是王朝社稷兴亡盛衰的关键。面对好战西北,太祖太宗及真宗仁宗的兵强将广时期,大宋都在连吃败仗之后,被迫无奈地以岁赐金帛来换取和平。所以朝复一朝,大宋的君臣百姓,在信心严重受挫而且付出金帛就有安乐唾手可得的同时,无论是保家还是卫国,全都无法勾起人们抗拒西北的决心和斗志。面对固有之因、旧有之法,王安石以富国强兵为主旨,来振兴大宋的宏伟改革,被守旧之臣当成不切实际的荒谬妄想,几年以来,一再疯狂反对,彻底诋毁。各个立场的各界人士,也都因各自旺盛的私欲驱使,以各式手段,各种借口,加入了坚决敌对变法的同一行列,那欲求私利的贪婪之心,已经凝聚了万众一心。在此似乎‘败不可改’的国临危难之时,宫廷内外,朝野上下,京城地方,州县旧党,想到朝廷这次兴师动众且没有把握的主动出兵,那四面八方的明枪暗剑,对力主争战的新法派,进行了又一次同仇敌忾的全面围攻!

    紫宸大殿当中,文武百官面对多日不开金口的皇上,依然争得浪潮跌宕。李评此时一马当先地张开了悬河之口:“陛下,宫内宫外、后族重臣,无不纷纷认为:免役法和青苗法,求利太重,均输法和市易法,过于苛刻,农田水利法和方田均税法,太过扰民。而且在此天灾人祸不断之时,国家又在兴兵作战,大动铁马金戈,如今春去秋来,数月已过,杳无音迅之数万大军必定已经全军覆没。如不停止害国害民的革新之法,可怕的大灾大难,更会扩张漫延。”这满嘴谗言,震彻金殿之时,旧党之臣傲气高涨,新党之士却志气大丧。

    面对守旧之众的步步紧逼,只听力排众议的王安石,当众揭露地高谈雄辩:“胜负未知,不可信口雌黄,新法无过,不可欲加其罪。反对新法之人,多属因私污公,不以大局为重,如同国丈向经,家有良田万顷,对于政策,向来喜旧厌新,更有国舅曹佾,从商多年,护利心切,他赊买树木,不付现钱,反让内侍假借姓名诬告市易司。那些不识大体的皇亲国戚,不明大义的元老旧臣,可以百次地为自己谋财,可以千次地为儿孙谋利,却无一次为国家谋划,为百姓谋福。此类欲壑难填的败国之臣,历来不在少数,怎能知而不管,纵而不治?”屹立不倒的文彦博誓与新党对峙到底,他突然口出危言,巧借天变来恫吓人心:“陛下,人间为所欲为,已经违反天意,如同市易司买卖果实,不止有损国体,更是触犯上天,如今华山崩塌,就是老天的惩罚,所以只有及时停止新法,才是当今天下的万全之法。”百官听此天惩山崩,无不战战兢兢,已至深陷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