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谁轻如尘,谁重千钧(1/1)
作者:梁馨心
    流溪绿树,婆娑小路,一群平常人,融入自然万物,远有阳光如柱,近有花鸟无数,就在白云深处,正有一曲《临江仙》,嘹亮传出而盈绕山谷:

    泉水奏琴鸟鼓瑟,颂传断句残诗,乡间女子无穷智,粗衣起舞,莫笑无名氏。

    不在其中趣自失,仿佛俗叶庸枝,人间奇璞无雕饰,逍遥终日,安份乐相知。

    一曲使人不忍扰断的婉转歌声,遥遥相望的司马康,踏马独行而随风聆听,不料宝马良驹,突然腾空,一声嘶鸣,惹得歌散人惊。马打盘旋之时,英姿飒爽的司马康双手勒住昂扬骏马,他的热切呼唤似乎可以穿透天涯海岸:“湾湾,湾湾,我回来了……。”千山万水之外,曾经两处消魂,不怕离肠千断,最怕无期相见。人群当中的河湾,粗布衣衫,风吹发乱,此时天海之缘,唯有相思一线。

    两颗相许之心,插翅如飞地团聚了彼此守候之人,四手相交而四目相接之后,司马康此情纷涌而痴心永恒:“湾湾,我对你,情思环日月,爱恋绕江河!”心魂归一的河湾不禁以真对诚:“子康,我对你,情长如霞光,爱远似天路!”今朝非常日,重逢是佳期。在此诗情梦境,有幸与心爱之人牧马临风,司马康却是意念深远,远至天边。夙愿实现一半,竟会更生哀怨。在‘绿野茫茫惜山水’之中,胜却豺狼而不胜思量的司马康,唯有默默祈祷,那‘血染杀场去无还’的他乡将士,可以地下安息、魂归故里!

    能与思恋之人心心相印,河湾已是梦想成真,从此使她的欢愉之乐,朝遍青云,暮映星辰!

    又是一个明媚晴日,漫山遍野全都透着勃勃生机,眉清目秀的河湾身穿五彩罗裙,此时携手司马康畅谈心事:“子康,你知道我为什么留恋乡间吗?你看这清山绿水,不只是美,这里藏着我最重要的秘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敢对人说起。”司马康见她语态认真,心中的兴致不免增加几分:“宁愿草木知晓,却不让夫君知道,我的湾湾到底藏有什么秘密?这样害怕为人所知?”河湾自有宏愿几何?却最怕人心浅薄:“别人知道都会嘲笑,唯独有你,不至于此。”司马康听到此言,顿时笑逐开颜:“真是黄天不负苦心人,看来我在你心里,真是从纨绔之徒变成谦谦君子了。”河湾似有所羞,不禁恼然言愁:“别人都是听完才笑的,你可到好,还没听呢,就开始笑了。”司马康乐在心头,随后略略拱手:“别人全都说我不苟言笑,在你这里,我却是‘多情总被无情恼’,那我现在就洗耳恭听好不好?”娇痴而笑的河湾只觉欢情无限,她这才回寻夙愿地畅想而谈:“这件事是我此生的最大心愿。你知道我土生土长在农家,但是你不知道,那里的一村一庄一家一户,不管是穷是富,其实谁家的儿女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如同我一样,自幼享尽了父女亲情的人间至乐,可又有谁能够预料旦夕祸福呢?记得我爹生前曾经说过:碌碌无为,岂不枉生一回?所以他为了编好一部医书,可谓呕心沥血,但却随着生命的结束而使这部医书有始无终,所以此后,我爹的终生遗憾也就成了我的未了心愿。”河湾望着春山遥远,对此山水自然自有无尽眷恋。

    静静倾听的司马康不禁随口而问:“这么说,你是想要女承父业了?”底气十足的河湾显出百倍信心:“有何不可?你不要以为我是自不量力,我爹的那套医书底稿我都已经尽心领会,而且那套珍贵的医药书稿一直珍藏在我的‘山水小宅’当中,你这外行之人当然不懂我们医家学问,其实我每日采制草药,不光为了行医卖药,更是为了了解药效,再续写医书,我这辈子,必然此志不泯。”看她立志在心,司马康开口笑问:“我还以为你只想做个柴家燕雀,不想你还有这份壮志豪情,自古以来可都是夫唱妇随,难不成你想让我妇唱夫随吗?”河湾似乎大志飞扬,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奇思妙想:“若是真心夫妻,必然相互追随,你我各自立志,都要从始而终。记得我爹还说:人要先有燕雀之情,后有鸿鹄之志,先有草木之心,后有成竹之信,否则思而无始,腐堕其志,做而无终,将毁其信。子康,来,看看我的志趣你能不能领略?你先闭上眼睛。”河湾不待允许便蒙住他的双眼,片刻以后,又饶有深意地松开而问:“你再睁开眼睛,看看这漫山遍野都是什么?”此时青山屹立,绿水澄清,四面八方可谓都是锦绣无穷。

    看着缠绕在侧的河湾一派认真、似显深沉,尤其那对传神双睛更是秋水灵灵,一向刚毅如山的司马康,却突然变得柔意似水:“我看,不管是漫山遍野,还是天地之间,就只有一个小湾湾。”恋恋依偎的河湾,听得蜜意怀满,不禁害羞而言:“你把目光放得远一点嘛,我来告诉你,这漫山遍野都是珍奇,天地之间也都一样,不是珍奇,也可以化腐朽为珍奇。”司马康听在耳中,不由笑口逗弄:“难道,我的湾湾,不是珍奇而是腐朽?那是不是要经我点化呀?”河湾连声反驳:“我本是林下小神仙,谁要经你点化呀。”随后痴缠相依地含笑出语:“子康,我还有好多宝贝呢,我爹从小就给我写了好多诗词,我全都摆在桌案上,闲来无事就反复看看,怎么看都看不够,我们回家去,我拿给你看。”在这自然秀景之中,一对碧玉游人,各有款款深情,那份诚心相待的互敬互爱,使得欢声笑语飘向九霄云外,无拘无束的河湾拉着乐在其中的司马康步步轻快地回到了山水小宅!

    意外总是在人毫无防备之时,骤然降临。推开两扇房门的刹那之间,河湾的一腔热忱,顿时如同坠入寒江中心。只见零乱不堪的房中坐着两个怒气冲冲、傲意昂昂的千金小姐,正是蔡金丹和司马俊禅,一见成双入对、携手而回的二人,暴跳如雷的蔡金丹顿然恨火中烧,她随后谗言恶语地一声尖笑:“原来一直兴风作浪、挑拨离间的竟然是个狗胆奴才,你也配和本大小姐抢丈夫,穿上人皮你也是条母狗,你不看高低贵贱,不看相貌出身,居然就敢痴心妄想地白日做梦,真是下贱透顶。”日渐淡忘的蔡金丹居然再次出现,心惊胆颤的河湾慌忙松开了司马康,她含苦自吞而先矮三分,瞬间变得失落消沉。可看到父亲遗留的宝贵诗篇,已被毁成细尘,踏在脚下,河湾虽然心如刀割,却是哀切若何!

    就听蔡金丹继续恶口伤人:“你这个恩将仇报的贱奴才,竟敢和千金小姐一争千秋,如此的悬殊争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今儿个就是蚂蚱经秋,跳到尽头,既然奸计败露,还不赶快变回你原来的丧家之狗。”又听俊禅恼然痛斥地愤愤揭穿:“哥,这个女人本是金丹姐府上的一个丫环,只因得罪了蔡二公子,所以畏罪潜逃,据说她倚娇弄媚,专会以色诱人。”话声刚落,蔡金丹便流下委屈之泪,她梨花带雨地媚声出语:“将军,我曾经只是让她去给你送信,谁知她竟得此机会对你投怀送抱,真是让人万般难料。将军有所不知,我可怜她父母双亡,身世凄凉,所以好心好意把她收养。谁知她才进府半年,就想方设法地亲近我哥蔡卞,一个自知下贱的丫环,总想趁机高攀,可像她这种下流丑陋的无耻奴才,怎么配做我的嫂子呢?”俊禅随后高声附和:“哥,像她这种残花败柳,怎么配做我的嫂子呢?”怒目瞪视的金丹连忙痛贬辱骂:“她连残花败柳都不配,她不过是残枝败叶。”蔡金丹一味信口雌黄,随后又蒙冤受屈一样地哭倒在俊禅肩上。

    面对风驰雨骤,意外临头,司马康淡定依然而自有判断,他看向妹妹,冷静而问:“俊禅,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安抚金丹的俊禅不但气焰嚣张且又理直气壮:“哥,你几次三番往这跑,我跟你来了以后,才明白原来如此之事。哥,你如此聪明,怎会被这样的女人蒙在鼓中,如今被我揭穿,幸好还不算晚,你赶快和这个无耻之人一刀两断呀。”看到妹妹急不可耐地出言催促,司马康却显得异常严肃:“俊禅,你一向知书达礼,从不胡闹,今日怎么人云亦云,如此出言不逊,赶快回去吧,以后不准对她如此无礼。”一见司马康执念其中,沉迷不醒,蔡金丹随即唇齿伶俐地欲加其罪:“将军,这个下贱的奴才,偷我府中金银,本是家贼,逃之夭夭以后,我以慈悲为怀才没有报官,不想她不得严惩居然不知悔改。”说话之间,狠瞪河湾:“狗贱奴才,你还有何话可说?”浊尘俗世之中,身世贫穷,一向易遭欺零,无奈之痛,让人难承其重?因为清者自清,此时的河湾,敢怒敢言:“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河湾不再怯懦,也不喊无辜,事已至此,即使真爱路断,她也要维护尊严。

    听此自白之言,就见蔡金丹恼恨冲天地喧嚣叫喊:“天呀,岂有此理,一个奴才竟敢顶撞小姐,你这个以下犯上、以贱零贵的狗东西,天理何在呀?我以后该如何立世,我以后该如何做人呀?”与此同时,就见俊禅心急火燎地走到司马康面前,抖然递上一纸诗篇:“前世结缘今日见,花间欢聚月弯弯。相思愿许神仙女,永伴婵娟永乐天!”高声读完的俊禅不由当面求证:“哥,这不是出自你的笔下吧?这也绝非蔡二公子所写,她早就不知又攀上了谁家公子,且在花前月下做了风流鸳鸯了,这个女人不光没有自知,她简直就是贱人本质,她不知羞耻。”萌生疑惑的司马康可谓触目惊心,他接诗在手,凝神细看以后,不由紧锁眉头。

    一见哥哥反复看诗且沉吟不语,俊禅连忙上前而借机再劝:“哥,金丹姐花容月貌又是大家闺秀,对哥哥一往情深,发誓非你不嫁,一个是无耻之辈,一个是有情之人,不用选择就足以得知结果。哥,我和金丹姐暂且回去,这个可恨又可怜的下贱之人,你不如就让她扪心愧责,自寻生路去吧。”说话之间,看向蔡金丹,直言示意:“金丹姐,我们先走,我哥不是糊涂之人,定会识别虚假之心。”跟随俊禅的蔡金丹,依依不舍地路过司马康之时,忽然掩面哭泣:“将军,连下贱的奴才都能对我任意侮辱,我已经不如原来高贵,只求将军不要嫌弃才是。”俊禅一边开口相催,一边出言劝慰:“姐姐放心,这样的女人不值得我们与她计较,你想和我哥成就姻缘,这个心愿必然实现,只要我哥打发了她,你就坐等闺中待嫁吧。”想到自幼对她疼爱的哥哥,信心满满的俊禅,轻易向人许下诺言。

    含恨在怀的蔡金丹虽求梦圆,却又似显不甘:“果然如此吗?可要是没有这个奴才害人不浅,姐姐我又何至于一波三折地受尽折磨。”蔡金丹正要不依不饶,俊禅却是出言巧妙:“好事多磨,才会落得终生祥和,姐姐既有天作之合,又有妹妹从中撮合,不差这一时三刻。”面对俊禅的连拉带扯,蔡金丹也不敢任性太过且再挑风波,她体态做作又转而泪流婆娑:“公子,将军,您若怜爱奴家的一片苦情,可不要忘记为人家报仇雪恨呀,奴家我对您的不变真心,简直比海还深,我只有暂且告退而静候佳音了。”两个小姐挑起恶浪风波,再看河湾已然神形畏缩且失魂落魄,只觉那是罪有应得,便不屑一顾又愤恨未消地携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