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一入迷雾,执迷不悟(1/1)
作者:梁馨心
    世俗之中隐是非,是非之中有世俗。

    人人皆有世俗心,千秋万代传不尽!

    岁月流逝之间,雪梅与秦观的一段情缘,居然不知不觉地广为流传,使得秦观原本冷冷清清的灰砖小院,竟如闹市一般,车马不断、人潮泛滥。幸好一场秋风送寒的及时秋雨,才将这坚定不移之患,暂时驱散。那无人打搅的自由自在,真是千金难买。趁此得来不易的阴云雨日,雪梅和秦观终于难得一见,二人共撑一伞,在雨坠花零之间漫步闲谈。

    艳姿妖娆的雪梅看着雨摧花落,更显无可奈何:“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我相聚,竟要鬼鬼祟祟,这些俗不可耐之人,居然在我们中间隔了一趟无形混水,若不是天公做美,你我真是无期相会。”面对纷扰在侧的俗潮往复,秦观更是不堪其苦,所以口含无辜:“何止秦观不厌其烦,鲁直兄为了躲避闲杂人等的纠缠,已经足不出户,一月有余,真没成想,我竟会将金兰挚友,殃及得无处可走,想这光天化日,怎会人人皆行俗媚之事,实在让人惹不起也躲不起啊!”人心恶俗,真是拔之难除,想那是非之人的无孔不入,雪梅对其恨之入骨:“这些人间小丑,阳光大道不走,只爬羊肠小道,正门正道不进,却只钻旁门左道。小人总是暗怀鬼胎,不光带着烦扰而来,更让真心之人无法表露情怀,真该严惩不怠。”此时秋雨濛濛,这所芳花满庭的小院之中,时时伴有飘飘落红。

    世人厌恶俗尘却难斩俗根,自负清高的秦观,越是想要远离一分,那些媚俗之人却越是想要踏过一寸,谁人不是为俗所困?无可奈何的秦观似乎忍无可忍:“虽然这些小人既有贼胆又有贼心,但终究坏事还未成真,一旦被人质问,都会声称自己是无过之人,这些敢做不敢当的苟且之辈,为何总是横行俗世?”想那混浊不堪的小人生涯,雪梅真是怒火难压:“难怪都说,人可以与虎狼搏斗,却无法和苍蝇争吵,不过,公子无须烦恼,不用三日,我必定让这些无耻之众还你清静。”秦观虽然不在高处,但却偏偏不胜其寒,他突然煞有戒备而低语生畏:“雪梅,不得高声语,恐惊世俗人。”雪梅此时,一见刺目阳光,不由恍然得知:“天晴得好快呀……。”话音未落,便有叩打木门的庸言俗语不绝于耳。

    这此起彼浮的骚动喧哗之声,倾刻搅乱悠扬心情,雪梅神思不宁而更显冲动:“他们竟敢乘兴而来,我定让他们担忧而去。”秦观虽有几分傲骨,却无法做到理直气壮,他连忙抓住雪梅,显得紧张兮兮:“雪梅,雪梅,小心人言可畏呀,快,快呀,你先到内堂躲起来。”柳眉倒竖的雪梅不依不从:“见不得人的是他们,为什么我要躲起来?我非要让他们领教这种偏走旁门的严重后果。”冷汗阵阵的秦观听得心急如焚:“我的雪梅,你还真想和苍蝇争吵啊!因为你是金枝玉叶,更要保全名节呀。”万般愤慨的雪梅,被秦观连推带抱地哄进了房中。

    世人总有许多不由自主的万般无奈,无力承受也必须接受。深感厌倦的秦观此刻摇头苦叹,然后略整衣衫而行色匆匆地打开院门,方便之门一开,意料之中却想像之外的一杆人等霎时蜂拥而入。这些舌长八尺的七尺男儿,多为锦衣玉服的豪门子弟,众人簇拥追捧着这位无冠无冕的布衣书生,直到秦观脚不沾地的进了内堂,依然难以制止这鼎沸人声,置身俗潮的秦观连忙举手求饶一样地高声呼叫:“各位仁兄,有劳各位仁兄,饶我一命,在下一介平民百姓,实在无德无能啊!”穷形尽相的媚俗之众,表面略显安静,颗颗俗心却在沸腾汹涌,想到这位平民背后的可乘之私,似乎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在这没有余地的待客小厅,挤在最前的蔡京,开始先声夺人:“秦贤弟呀秦贤弟,此生能和你相遇,枉断三生也有价值,为兄今日,只想讨求一诗,因为太虚墨宝,乃是稀世珍宝,当今天下,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观听后,连忙推辞:“秦太虚无智无慧,本是才疏学浅的无名之辈,恐怕要让各位仁兄失望而回了。”又有一人更是舌端机巧:“见您一面不容易,您若想下逐客之令也得大家点头同意,而且太虚老弟,真是太过谦虚,其实这桩便宜美事,已经人所共知,大家虽然都是仁人志士,可又有谁能和阁下相提并比呀。”秦观不敢领会此意,随后也是所言非虚:“秦观一未金榜题名,二未踏入仕途,仁兄莫要谬赞,让人愧不敢当。”说话之时,双手抱拳的秦观连连垂首四拜。

    听此言谈,让人深感不满又心有不甘,冷笑一声的蔡京此时活跃异常,又显得伶俐乖张:“秦贤弟对于桃花鸿运本应当仁不让,而且您的无尽洪福也是无人能挡,您不上金榜,却插了一双翅膀,您未进仕途,但却自有无量前途。哪日你纵身飞入青云里,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金兰结义的生死兄弟,为兄我今日向天发誓,我愿将你与雪梅郡主当成再生父母,从此依靠你这荣华之禄,共享东海之福。”另有一位寡廉鲜耻之徒,随后也是眉飞色舞:“老弟就是为兄的一奶同胞,我愿为贤弟报效犬马之劳,等您穿上了驸马袍,为兄必定给您做上一顶金枝帽。”众人堂而皇之地提起裙带关系,对这争相攀附的另类荣誉,全都显得恋慕至极,更将其当成通往捷径的一道天梯!

    本是羞于染指的让人恐惧之事,竟把个清者自清的秦观,混淆得表里皆非,诬陷得去真存伪,他无需再忍之时,已经怒目横眉:“各位不要信口雌黄,秦观虽然无知,但却懂得羞耻,既然立世做人,就应该依靠能力行走光明之路,依靠实力获取所求之物。人人都对一顶乌沙梦寐以求,秦观也是如此,但我绝不空享虚浮,此后必然要以科举考试通向仕途。而且秦观一旦为官,既要尊严,也要清廉,苟且之事,绝对不做一件。”满堂众人,听得嗤笑纷纷,他们不光污垢之性浮躁,且又羞耻之心太少,此时如同风卷浪潮,更是不依不饶,只见蔡京带着滑腔媚调:“秦老弟的才德仁义,明处可以广范学习,暗处那就大可不必,大家都是落地为兄弟的凡俗子弟,为何当着明人竟然说起暗语?”然后笑口点指:“太虚,太虚。”蔡京的脸上带着极端羡慕和万分嫉妒,更加呈现恨意无度。

    又有一个浮浪之辈随后口笑相对:“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有了郡主当家,您的头上没有王法,就算为所欲为,您又何足惧怕?即使上天入地,您都应该无牵无挂呀。”蔡京忙又凑上近前地喜色欢谈:“我的妹妹名叫蔡金丹,可是地上难寻的美若天仙,她常把贤弟的大名挂在嘴边,郡主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仁兄我愿意把妹妹给您引荐引荐。”再有一人口出媚语甜言:“我的姐姐也是人见人赞,您若如了她的心愿,她宁可给您为奴为婢当丫环。”众人的七嘴八舌,汇成了一个污潭沼泽,全都争先恐后地献金献玉献美女,真是欲望不竭洞无底!

    此时此刻,君子在小人面前已经毫无用武之地,秦观只能焦困不堪地团团乱转,欲哭无泪地干瞪双眼。一群沦陷俗谷之人难以预料的是,屏风之后的雪梅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她突然闪身出现,顿时惊颤俗人之胆。数颗贼心、多双鼠目,此刻进退无路,缩跪于地的众人,虽然露出原形,但却不知自醒,个个抖如中箭残雁,又在暗想诡计地逃脱此关。

    只听雪梅的口中之语如同晴天霹雳:“你们这些害国害民的庸官俗吏,害人害己的龌龊子弟,别总在金银的光下壮自己的胆,也在太阳的光下晒一晒自己的心。范仲淹大人早年限制荫子,王安石宰相如今整顿吏治,百姓对你们恨之入骨,你们为何不能自知自悟,却只能等待着别人的强行清除。”听完之后,颤颤巍巍的众人,全都显出了痛改前非的悔过之心,爬跪于地的蔡京不禁苦口哀调地放声求饶:“郡主啊郡主,小人只是一时糊涂,今日有幸听到您的一番教诲真是吾之鸿福,想那历代圣贤与您的智慧相比必然全都自愧不如,我对此生此世的所作所为真是感到悔不当初,只求郡主您息怒呀息怒。”其他人等也是带着缩缩卑微,各显痛悔,此刻室外虽然刚停秋雨,室内却是哭成泪雨。雪梅见此群丑百态,实在不知其心何时回改,唯有厉然警告:“下不为例,好自为之。”听到此言,这群抖胆庆幸的俗徒赖犬,不由躬身缩颈地遮掩面目,且又边谢边退地将欲送之礼,不伦不类地掖在怀里,然后,半爬半退地摇扶而起,藏头露尾地惶惶离去。

    耳根清静,奈何人心不静,平凡之人可以洁身自清,可又怎有能力与世俗争锋。秦观不禁凄凄自哀地伫立感慨:“这都是匹夫无罪、却怀壁其罪所遭成的呀,清白怎比金玉耀眼啊!”然后悲世悲己地看向雪梅,已是凄迷含泪:“雪梅,你为何偏偏是帝王之女,又为何对我这个布衣秦观如此难舍难弃呀?”雪梅深知秦观脆不经俗,且又不染纤尘之污!但她早已看穿迷雾,依旧芳心如故:“你也看到了这些豪门庸人,做着云端之梦,却不知富贵之轻,相比之下,公子自有过人之处,让人值得珍惜爱慕。”秦观紧抱心清如水的雪梅,却流下了浊尘迷心的眼泪,他害怕一生一世,都会成为被人明敬暗鄙、明嘲暗讽的一个可笑是非,终将累得心疲惫,终将消得志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