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宰相之门,来者何人(1/1)
作者:梁馨心
    苦难之时的悲痛,依然如影随形,伤人不尽的屈辱,更是扰人无穷。河湾回到房中换过衣衫以后,仍然显得紧张过度,她双目含忧地望向夫君,因为恐惧在怀,所以寸步难迈。就听王元泽排尽是非地再次安慰:“你若怕她,她就是如魔似鬼之人,你若不怕她,她就是无关紧要之人,放心,你的丈夫顶天立地,绝不会再让你遭受一点委屈。”河湾虽然缓缓点头,但却还似大难临头。

    当伤鸟尤惊的河湾,怯步难行的一只脚踏入厅堂之时,就见身着彩衣且浓妆艳丽的蔡金丹,笑如破茧地急步上前,然后蜜语欢快地飘身下拜:“我的少夫人,我的好妹妹,真是好久不见,想得姐姐我总是彻夜难眠,金丹给您见礼了。”既然见面,河湾反而坦然:“蔡小姐不必多礼,来者是客,快请坐吧。”因为河湾今非昔比的外在地位,竟使蔡金丹显得亲如手足又情同姐妹:“少夫人快请上坐,姐姐我是两眼熬穿,日夜苦盼,终于等到和您见面、与您欢谈了。”此刻的蔡金丹就似乎毫无前嫌更无旧怨,往日是非,也全都仿佛化做云烟。

    入坐以后,河湾落落大方地淡定而问:“蔡小姐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贵干?”蔡金丹此时花容堆笑而口齿灵巧:“何谈贵干,您这人上之人,能让我这粗贱之辈看上一眼,我就足以还愿。您是尊贵高尚,非比寻常,而且既有神助,又有仙帮,连那夏日骄阳,全都难抵您的光芒。”河湾闻言不惊,依旧心平气静:“我不过凡尘之中的普通女子,就如溪间河岸的一颗野草,谁知天缘弄人,误得如意郎君,相比从前,其实并无不同之处。”自作聪明的蔡金丹媚笑倾听,随后又以美言打动:“您是饱润天山仙露的一株圣草,好比灵秀雪莲,更比娇艳牡丹,您命运非凡,乃是傲世神仙,可谓上天有眼,使您这贵人,鸿福不断。姐姐我左思右想,把这珍奇异宝带了几箱,想必妹妹准合心意,因为这都是姐姐我的一片诚意。”蔡金丹此时将几方精巧宝箱展示面前,她不光满口蜜语甜言,又时时偷观人颜。

    端然正坐的河湾却是一眼不看地平和出言:“人有真金璞玉之心,也许比金银宝贝更加珍贵,蔡小姐还是不要如此破费吧。”见人不为所动,蔡金丹唯恐美事难成,她虽然为人吝啬,此时却不动声色:“好妹妹,姐姐我其实也怕这些庸脂俗粉,粗金破银,贬低了您的兰心惠性,遮盖了您的清纯之容,所以还特意带了一对龙游凤舞碧玉镯,您若戴上这样价值连成的稀世珍宝,简直就是美人妖娆,娇凤冲霄,您快摸摸看看好是不好?”蔡金丹在说话之间,又拿出了一方美仑美奂的镶金翠盒,捧上打开之后,晶莹剔透的一对碧玉宝镯,夺目闪现!

    人间冷暖可随物质贫富而随时发生改变,是非恩怨可随势力大小而瞬间消弭腐散,身外之物,正是对人心清浊的透彻考验。河湾此时轻叹一声,她的内在洁净之心如同玉壶之冰:“蔡小姐不知有没有听说过,春秋时期,宋国的相国子罕非常珍爱名誉,曾有一次,有人送他一尊美玉,子罕不肯接受,对那个人说:我把不贪做为宝,你把美玉做为宝,如果你把美玉给了我,我们两个就全都失去了宝,还不如各自保管自己的宝。蔡小姐,我虽然只是一介普通妇人,但却非常敬仰子罕的心性高洁,更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为人称道的清正气节,所以莫让你我二人全都失去至宝,还请各自持重为好。”蔡金丹此次的相府之行,虽然让人莫名其妙,但深知其禀性的河湾只想远离泥沼。

    心中一惊的蔡金丹最怕难攀权势,随后只好低三下四地口出娇声媚语:“我的少夫人,我的好妹妹,您难道不知送玉之人也是因为有求于人吗?其实有些事情本是两厢受益,妹妹虽然心清如玉,但是向外推辞却是大可不必。而且姐姐物虽不重,心却真诚,如今,您身在相府之家,您家的前程,已是如锦繁华,姐姐只是添上一朵花,您家的富贵,更是如同火焰,姐姐不过加里一块炭。您虽万贯皆有,但这一点一滴,不收白不收,姐姐今儿个甘愿拼死相求,您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否则姐姐宁可给您当狗遛,您可一定要帮一帮我这只给您输送富贵的发财狗呀。”在蔡金丹的心目当中,芸芸众生只有身外之物的高下之争,谁人权重势盛,则可傲领上风,谁人财宝富足,则可横行无度。

    想到眼前的势利之辈一向低则践踏,高则攀爬,其实何必丧失了人品的无价?又沉沦虚假而难以自拔!河湾随后点透其心地指点迷津:“我虽是一介普通妇人,但也懂得,君子的情义可以收,小人的贿赂却不能留。而且我听说,富时帮一斗,不如穷时帮一口。困苦艰难之人,才真正需要帮助,就好比,饥肠空腹之时,不急人之所需,却在袖手旁观又落井下石。可在饱食无忧之后,你即使献上山珍海味,不也让人无腹可装了吗?实在多此一举。由此可见,不是雪中送炭的帮助,分量并不重,心意也不贵。”蔡金丹使尽浑身解数,竟然不见领受,便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又娇声娇气地佯装忏悔,且双手遮颜地似乎擦泪:“这只怪妹妹当初比我穷苦,更怪妹妹愿吃人间疾苦,否则姐姐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来乘人之危呀,谁知世事有此变迁,风云有此变幻,否则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有丝毫不恭,有地大的富贵也不敢对您有丝毫不敬。姐姐如今是天天自恨,夜夜自责,只盼妹妹以菩萨之心,佛祖情怀,原谅姐姐那没有先知的一点过失吧。想起那些俱往之事,姐姐真是没脸见天也没脸见地,姐姐今日宁愿向您长跪不起。”蔡金丹说话之时,显得后悔不已,便欲起身屈膝。

    哀然一叹的河湾对此虚伪悔过,不愿听得过多,她显得安然自若:“蔡小姐何置于此,我虽然没有所取,但你若有合理要求,我也定会尽力帮助,绝对不会置之不顾。”面目生疑的蔡金丹,只怕河湾信口推辞,不由眼珠一转地欲意试探且愁苦尽散地夸口妙赞:“我的少夫人,我的好妹妹,您既有大人大量,更有菩萨心肠,您的满身光辉可以耀日映月,您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河湾不耐其烦,随后口出直言:“蔡小姐既然有事,但说无妨,否则让我如何相帮?”蔡金丹还是不谈正题,又在口吐柔声细语:“真是我推心置腹的好妹妹,您的非凡气度依然不减当年,古人说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真是至理名言,其实姐姐今日,只想让您成人之美又成全好事罢了。”河湾不明所以,不由惑然出语:“蔡小姐究竟何意?还请明言。”就听蔡金丹巧笑花艳地蜜口欢谈:“贵府的二小姐与我二哥乃是天作之合,少夫人若能从中撮合,他们金童玉女成就百年,岂不是要羡煞神仙。”蔡金丹说笑之间,媚笑依然的双眼还不忘向人偷察暗观。

    听到此言的河湾,不由面色大变地腾身立起,蔡金丹也连忙跟着抖身站起,她提心吊胆地等待喜讯之时,就听河湾目闪怒火地厉声斥责:“做人岂能为了有利于己而将无辜之人推入无边苦海?”蔡金丹听后,不由颤声接口:“我的好妹妹说的是哪里话,这可是一段金玉良缘啊!”河湾痛然愤慨地一口回绝:“蔡小姐不必多言,我家妹妹天真无邪,最无防人之心,你我都是女子,为人做事,应该将心比心,岂能为了追求俗利而毁人终身?”哑口无言的蔡金丹似笑非笑,不由自寻台阶地唱起高调:“少夫人生的什么气呀,这不是加重我的罪过吗?我本来就当一句笑话给您说说,随便说说而已,其实本是一件喜事。”河湾已是忍无可忍,不禁横眉立目:“休要再提此事,否则我可要下逐客令了。”一见毫无希望,蔡金丹只好悻悻作罢:“您快消消气,我明知高攀不起,不过戏言一句,其实也本无此意。姐姐我岂敢劳您动口、惹您发愁,我今日原本就无事相求,所以抬腿就走,少夫人您不必远送,姐姐改日再来重续旧情。”蔡金丹说着拿起宝箱翠盒,风姿卓越地敬拜之后,转身则阴阳色变地飘摆而去。

    原地僵立的河湾此时气得浑身颤栗,她难压怒气地愤愤自语:“小人相求的果然尽是无耻之事。”可她刚一抬起布满阴云的煞白双脸,就见眼中噙泪的王芳,充满敌意地投目看来,然后恼然含恨地转身跑开。河湾顿时一团错乱而万分不安,那些人际交往的是是非非和炎凉冷暖,涉世未深的王芳还处于懵懂,在纷扰世俗的纠葛当中,金钱就是显示俗者本性的一面明镜,而且大小世事皆可透视人心是否清正,洁净的心胸,绝不容纳虚伪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