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拨开迷雾(7)**双生**(1/1)
作者:尹又惜
    “姐姐……你刚才挥刀斩发的样子好生漂亮……不暇思索就把这么一头缎子一样的长发毁了……琼罗可真是止不住的喜欢你呢!”琼罗捂着嘴巴娇笑着,眼神却冷的吓人,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似要将我碎尸万段!

    “姐姐别看我的眼睛!”琼罗似注意到我的戒备,双手竟攀上我手臂,轻轻摇着,道,“琼罗的眼睛不是自己的,刚刚盯着姐姐看的人也不是琼罗……是我那双生的姐姐暗幺宫主……她怕是在记恨姐姐可以日、日、夜、夜、与莫哥哥相伴!”

    女童说这句话的时候,恨恨的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完,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我心下奇怪,不由自主再望向女童的眼睛,随即便捕捉到那灰褐色的瞳仁里,浓浓的醋意正暗暗弥漫。呵……原来不仅可以看到,还可以听到么?双生姐妹,原是可以心意相通的,即使相隔万里,凡是一方心里所想,另一方便能一丝不漏的洞悉,所谓可以用对方的眼睛看到,听到对方说的话,其实也不过是了心语传递吧。

    “咯咯……姐姐可真聪明呢,不问不语,只沉眉片刻,便一清二楚了,难怪莫哥哥那么——喜、欢、你!”

    这女童看似天真可爱,心思却极细极深,表面看来很自然的一句话,暗中却是在刺激她的胞生姐姐,而只消片刻,那双眼睛就已布满阴云。突然,那女童痛苦的尖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低下头去,片刻之后,等她再抬起来时候,那双灰褐色的眸子已变成了黑色,黑色的瞳仁与周围的眼白相衬,不论黑的白的,都极为纯粹,泾渭分明。

    琼罗却咯咯笑了两声,黑色的瞳仁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随即望向我,道,“吓着姐姐了吧……呵……真是好烦人的胞姐啊!在地宫之中天天盯着不行,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要被她盯的死死的,想做什么都受限制!不过,这下好了,她修炼不专心走火入魔了,琼罗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呆上几天,而莫哥哥也不用觉得她烦了!你说是吧,莫哥哥?”话罢,琼罗便期期的转身望去,可莫任情却不理会她,只是微微俯身掩住了几声低咳。

    琼罗也不恼,瓜子瓣似的小脸上咧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将目光转向我,道,“姐姐,琼罗还没给你讲奉和种子的故事呢……被我那该死的胞姐给打断了,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告诉你!”说着,琼罗便笑着拉住我的衣袖,自顾自的又道,“姐姐你不知道我们暗冥地宫有多深多暗,那里面生长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小虫,其中有一种,通体透明,身体细小如针,可爱极了……哈,最可爱的是,它只要闻到血气,便会蜂拥而至,顺着伤者的伤口钻进血管,在血里游着水,直到碰上了心脏,然后它便不走了,寄住在心脏里面,饿了呢就吃一口,一开始吃的少,但是慢慢的就吃的多了……最后直到它吃饱了喝足了,才会化成黑翼的蝶从寄主身上破肤而出……琼罗的故事讲完了,不知道姐姐猜出来了么?”

    “咯咯……姐姐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琼罗知道,姐姐那么聪明一定猜的出的!”

    不错,她话已说的这么明了,我又怎会不懂,那通体透明的小虫就是‘种子’,而寄居的尸体……就是‘奉’……可……又为什么说‘奉’是灵药呢?

    “因为种子在成长时候也会吐出一些东西的,那些东西对提升功力极其有帮助,因为吐在尸体里面了,所以……避免麻烦,如果想要提高功力的话,那就把整个尸体都吃掉吧!呵呵……姐姐,莫哥哥要是变成了‘奉’,可就是你害的了……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在意的,是吧?可以那么绝然的削发……呵呵……”说到这里,琼罗突然俯身贴上我身侧,看似撒娇,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轻轻道,“或许……姐姐也想尝尝‘奉’的滋味?”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还没到要饥不择食的地步!”

    “姐姐……不管怎么样,种子已经顺着莫哥哥的伤口游进血管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啃着他的心脏……呵……变成‘奉’的过程真的很有趣——你知道那些小虫子在啃着你的五脏六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慢慢的等死……”

    说着这些的时候,琼罗的脸邪恶阴霾,拽着我衣袖的手指慢慢弯曲,抠进我手臂内侧,一丝痛觉沿着我的手臂蔓延,我暗暗用力却脱不开身,正在焦急之中,莫任情却已步来琼罗身后,洞悉一切的目光冷峻如冰,淡薄的没有血色的双唇轻轻扯开,吐出两个字,“放手。”

    “啊!莫哥哥……”琼罗假意惊呼,握着我手臂的手指却加重了力度,长长的指甲陷入我的肉里肆意的,看似委屈万分的小脸上却挂着一抹冷笑。

    莫任情蹙眉,一掌打过女童身侧,那女童也没躲,硬生生接下一掌,一时之间竟也血气上涌吐出一口淋漓鲜血。我急忙收回左臂,火红的衣袖已被撕裂成半截,垂挂着衔接在上面,露出的肌肤上五个月牙形伤口,虽不算深,却也让半截手臂布满了殷红的鲜血。

    “青商……”莫任情一步跨回我身侧,双手托起我臂肘,眉目之间似有忧心的痕迹流露,我却挣脱,翻手握住他藏在水色衣袖中的手,执意拉过,垂下眼帘匆匆一瞥。

    果然!那双修长清瘦的手布满了划裂的细小伤口,有些还没有凝固,渗出暗黑色的血滴——不!暗黑色?我心下一紧,捻面修罗伤口中涌出来的也是暗黑色的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是真的被种子感染了……会变成‘奉’?

    “莫哥哥,怎么可能……种子明明已经钻进你的身体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你还能动……也可以动用内力?”琼罗捂着胸口后退几步,目光却突而落到我执意握着莫任情的双手上面,不置信的惊道,“莫哥哥……竟让你碰?哈哈……暗幺……你睁开眼睛看看哪?看看你爱的男人……竟握着别的女子双手呢!不过,也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死了……我才不会把灵曦给他……我……呃……”

    “什么……暗幺,你要干什么!暗幺住手……姐姐……我错了……停下来,求求你……”那女童突而扼紧了自己喉咙,手劲愈来愈大,只一瞬,那张雪白的小脸就憋得青紫,恳求声也慢慢的压得低了……过了许久,那双手才无力的垂下来,女童也慢慢的抬起脸来,无神的双目呆滞的望向莫任情,然后木偶一样迟钝的张开了嘴巴,吐出几句话,却是轻柔而沉痛的,“莫哥哥,是暗幺的错,没有看管好属下……这灵曦给你,配戴身上便可替你除去身体里的‘奉种’……”说着,手臂慢慢的抬起擎到莫任情面前,握着的掌心伸展打开来,显露出一个血红的珠子,那珠子温润异常,其上,似有血光流转。

    “莫哥哥……快拿走啊……暗幺快坚持不住了,我这胞妹……就要醒了——”可那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咯咯的笑声拦腰截断了,女童慢慢的吐出一口气,随即露出一个妖艳的笑靥,道,“莫哥哥……你瞧我那傻姐姐对你多好,明知道你有人陪着,还心心的念着你……连灵曦都舍得给你……琼罗刚刚也不过是说句假话气她,她便信了,几乎就要了我的命……呵,也罢,就给你吧,反正这东西也是她的,跟我无关!姐姐,接着——”话罢,琼罗便将那小珠子丢了过来。

    不理会莫任情阴晴不定的神色,我扬手去接,刚将那珠子握于手中,便听的一声凄厉的哭号——

    “不……不!莫任情必须死……血债血偿!”不远处,捻面修罗在血泊中挣扎着爬过来,留下了一路的暗黑的血迹。

    “咯咯……鬼三一片你还没死呢?呵呵……也是,你身体里的种子怎么会准许你这么快就死了呢?”

    “莫任情,你杀尽我剑门弟子……被众人分食才是你应得的下场!”

    “咯咯……鬼三一片你可真傻真可怜呀!被人骗了那么多年,还执迷不悟……你师傅当年为荣华富贵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你剑门一半弟子死于他手下,可那老秃驴却没想过会被幻镜城拒之门外,他为苟且偷生,便把一切血债嫁祸到莫哥哥的头上,可见你剑门的人果然都是傻子,竟然都巴巴的找上门去送死……而你,呵,就是其中最傻的那一个!”

    “胡说……破面长老,十年前……你怕是还没有出生,又怎么知道当年的惨象……”

    “咯咯……鬼三一片我说你傻,你还真给自己争气!”琼罗咯咯笑着飞旋到鬼面修罗的身前,嗲声道,“你知道叫我一声长老,怎么心里面却觉得自己年龄长于我么?咯咯……你好好的想一想,十年前,是谁把你拖回地宫,用你胸前的那条链子穿过你肩胛的?”

    鬼面修罗一怔,吃力的抬手握住胸前的锁链,将那铜牌扯于面前,被布条密实包裹的手指细细摸索着那张铜牌,颤声开口道,“那个女孩……救我的那个女孩……就是破面长老你?”

    “救你?”琼罗娇笑道,“你是这么想的么?呵呵……我那个时候,的确是太无聊了,而且还遇上了一个肯甘心喂我吃血的傻子!你说,这么有趣的事情,又怎么能白白的放过呢?呵呵……鬼三一片你知道么?吃你血之前,我就目睹了一切——是你的师傅在你背后用刀穿过了你的身体,却还在你耳边说‘杀人者是莫任情’,呵……说起来,倒是莫哥哥杀了那个伪君子,为你报了仇呢!”

    “不可能……不……不……”鬼面修罗痛苦的嘶吼,却已尽失了气力,发出的声音竟如同轻喃一般。

    “犯了暗冥组织的戒规,你已是死罪,偷了‘奉种’更是要被分尸焚毁,鬼三一片变成奉已是你最后的命运,呵呵……你知道么?暗幺她很不高兴呢……所以你就只能躺在这里等待被野兽分食……”说罢,琼罗突然轻盈飘落在鬼面修罗的身上,纤细的手指拂过他胸口的血洞,轻轻道,“突然……好想尝尝你的血呢……十年了呢……我们……十年未见了呢……”

    琼罗趴伏在鬼面修罗的身上,随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膛咯咯的笑起来,的舌尖沾着血洞旁尚未凝固的暗黑血浆,轻轻道,“这伤口大一些……那黑翼蝶便不会再另寻飞出的洞口了……你也就免了死前的破肤之痛……呵,你可还记得我们相逢那日么?”

    鬼面修罗抽噎着,已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丑恶狰狞的鬼面凄凉冰冷,也不知罩着的那张真实的脸上流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琼罗却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个面粳最后对着嘴唇的位置贴了上去,童真的脸上显出几分哀伤——

    “秦苏……你不记得也罢……那日……正值阳春三月……呵,是三月十七啊,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一心想让你记住的日子,却被你深深痛恨着……不过,没关系……”说着,琼罗便一根一根的搬开鬼面修罗的手指,将他掌中的那块铜牌握进手心,然后轻轻的收紧——

    细碎的铜沙从她的指缝之间遗落,被微风吹拂着飘开,鬼面修罗的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却已模糊不清,琼罗扬起了脸,了嘴角暗黑的血迹,随即张开了手臂,身后的白衣便在那一瞬飘扬起来,然后她整个人如同一只白色的纸鸢,被风吹拂着飘上天空,转眼便消失无踪。

    可天幕中却传来了几声咯咯的笑,“莫哥哥,还有这位姐姐……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