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安城的新一年。

    冬天还刚刚过去，枝头依稀可以看到些还未褪去的积雪。可鸟儿已经开始出来活动了，太阳也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法华寺在安城的西北角，里面住着四个和尚，哦，还有一条略带跛腿的狗。

    “戒嗔，扫地呢？”过去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拿着只空空的竹篮，正往集市赶去。

    “恩！嘿嘿嘿！”一个怒脸大和尚，似乎在笑，却又看不到笑容。

    妇人倒是不在意，只是回了个笑脸，就自顾自地往前去了。怒脸大和尚法号戒嗔，来这法华寺入寺做和尚，也快一年有余了。刚来那会儿，村民都不敢接近于他。因为天生一张怒脸，眼珠子圆的瞪得像大灯笼，眉毛粗*黑似两笔浓墨，大嘴厚唇，满脸络腮胡须，看着渗人。就这刚过去买菜的妇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被吓得甩了个四腿朝天，还半天从地上爬不起来，连连地向他磕头叫唤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就连那条跛腿的狗儿，本来是用来看管家们的，也都不敢接近他三分，没回看到他，就扭头往草堆里躲。和尚倒也不在意，慢慢地久了，大伙儿也知道，此人面恶心善，也就走得近了。

    “三师弟，随我去河边捡来些碎柴火儿吧！”

    “好的，大师兄！”

    安城周边有条溪流，是这里百姓的主要生活水来源。师兄弟几个，常常轮流着，到河边采些柴火，顺便打几桶生活用水。

    “大师兄，你说这溪流会不会还接着冰？”戒嗔手中提了两个硕大的木桶，跟在戒痴身后。

    “有没有结冰，去瞧瞧便知道了。”自从来了戒嗔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儿，一些力气活，就用不着自己操心了，“一会你去提水，我来捡柴火，别走远了。”

    “奥！大师兄。”

    安城四周多有强盗土匪，若不是有守城大将司徒辰镇守，小地方，早就被折腾的破败不堪了。溪流中的冰冻似乎还未彻底融化，只能看到些断断续续地水源，从上头流下来。

    “你用水桶在这里接引些水吧，上边还都接着冰。”戒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石堆，“踩着这些石块儿，小心别摔了。”

    朝着大师兄指引的地方，戒嗔小心地蹲在几块几乎容不下自己脚掌的石块儿上，用大水桶，接起水来。开春刚融化的水，潺潺的流淌到水桶中，清澈见底。这时候，运气好的话，还依稀能捞到几条小鱼儿呢！然而师傅告诫过，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应杀生，所以每次捞到的鱼儿，师兄弟几个都会放回了溪水中。

    他正想着师傅的告诫出神，冷不丁，似乎是一条大鱼装进了那大木桶中，只觉得手臂上感觉吃重了些，正想提起木桶，把里边的大鱼抓起来放生，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只瞧得那木桶之中，有一个约么自己手掌大小，赤身裸体的小娃娃，正酣睡在一小块木板之上。戒嗔吓得手上一抖，把那木桶打翻在了地上。

    “恩啊！恩啊！恩啊！……”小娃娃似乎被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这个黑脸大汉，忍不住地啼哭了起来。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赶忙把这赤身躺在冰水中的小娃娃从水中用两只大手托起，可还是停止不了他的啼哭。

    “师弟，怎么了？”远处刚好在整理捡起柴火的大师兄，闻声疾跑了过来。

    “大师兄，河里，捞上来一个小娃娃！”他两只手拖着，一动不敢动。

    “小娃娃？！”戒痴以为他这愣头愣脑的三师弟在开玩笑，正想打去儿，却真见着，他手中拖着个白胖胖的小子，正在大手掌中滚得天翻地覆，哭闹地厉害，“快快，给我，别让他凉着了！”

    扔下手里的柴火，把自己身上的厚衣服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给这娃儿包了起来。

    “你快提上水，我先把孩子抱回师傅那！这野外天寒地冻的。”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寺庙走去。

    “师傅！师傅！”戒痴抱着孩子，这孩子倒是在他手里安稳了许多，许是给穿了厚厚的衣服，又或是戒痴脸面和善，不像那戒嗔，换做是谁，第一眼看见，也都会被吓着。

    “说你几次了，做事别急急忙忙。”老和尚正在庙前念着佛经，敲着他带了多年的木鱼。

    “师傅！我和三师弟，在河边，捡到了这个小娃娃！”他双手将手中怀抱的婴孩递给老和尚。

    “小娃娃？”他一边用双手接下，伸出手指拨开那层厚厚的衣物，露出孩子那双大大的眼珠，一边回头问那戒痴道，“这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小娃娃？可有问了周边人家，是否有孩子走丢了？”

    “徒儿也不知，是三师弟打水的时候捡到的。”戒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事出突然，未曾考虑周全，“师弟在我身后，一会一问便知。”

    “师傅，大师兄！”正说着，那三师弟提了两大桶水也回到了寺中。

    “戒嗔，戒痴说你在河边捡到了这个孩子？”老和尚轻轻地抱着那孩童，然后逗了逗他，那孩子也像是和他有缘分似的，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

    “我是在打水的时候，看到这孩子从上游漂下来的，恰好到我这水桶之中。”

    “周围可有百姓丢失孩童？”

    “师傅，我看着不像，那片地儿，几乎都没什么人了。而且再过去，只有土匪强盗了。”戒痴在一旁说道，“况且，土匪和强盗，也并不是在这上游处啊。”

    “戒痴说的也有理。既然如此，你二人去弄些迷糊来，孩子先放在庙里。等明日你我去官府打听打听，若刚有夫妇在寻找丢失孩童，那便领了去。若没的话，我们便收留了罢。”老和尚与这怀中小孩似乎颇有渊源，一眼瞧见，便有些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好的，师傅，我这就去熬些迷糊来。”戒痴说完，就赶去厨房了。

    “戒嗔啊！你叫上你那二师兄，替为师烧些热水来，给这孩子洗一身，你说这孩子是沿江漂流而下？”

    “是的，师傅。溪流不大，水也不急，上头好像还有些冰冻着！”戒痴回到道。

    “奥，你暂且先去烧水吧！”

    水还冰冻着，这孩子不知道从何而来？看这孩子似乎也没有半点被寒气伤害到。若是寻常孩子，如此寒冬年月中，江中能坚持一日，也算的上是奇迹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