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样的担心会一直持续到孩子的出生？”

    苏北微笑默认。

    顾言不说话了，一直等到时间和顾向南回来，他才拉着时间的手说了一句：

    “时间，你是对的。”

    时间微愣了一秒，随即明白过来，含笑看像苏北：

    “恭喜大嫂。”

    顾向南的眼神在几人之间转一圈也就明白是什么事情，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临近晚饭之间，顾向南接到了一通电话，然后脸色就变的很不好，唐微澜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牵起苏北的手向门口走去，虽然样子很急，但步伐却是一点也不快，稳稳的配合着苏北的动作。

    玄关处，他取下苏北的羽绒服为她穿上，唐微澜也终于跟了过来：

    “年夜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顾向南帮苏北系好纽扣，回头看了她一眼：

    “临时有事，就不再这里吃了，新年快乐，我明天再来给你们拜年。”

    说着便蹲下去为苏北穿雪地靴。

    虽然顾向南的这些动作在平时里几乎每天都会为苏北这样做，可是此时站在唐微澜的面前，苏北多少有些不自然，想弯下腰自己去穿，却才刚刚有了动作，顾向南察觉到，抬头看她，啧了一声。

    苏北直起身体，不动了。

    唐微澜笑了笑：

    “小北就站着让他穿，这疼媳妇的人可不多了，你就好好享受着就行。”

    苏北僵硬的笑了笑，没说话。

    顾向南为苏北穿好鞋之后才起身穿自己的，继而向母亲告别：“妈，再见。”

    唐微澜知道拦不住也干脆不拦着，嘱咐他们路上开车小心。

    车子驶出顾家老宅的时候，苏北才开口问一声：

    “出什么事情了？”

    顾向南专心着路况，没有回头看她：“现在还不确定，等我看过才能知道()。”

    苏北应了一声，没再开口问，但心里却是明白怎么回事的。

    一路沉默着到了苏园，顾向南牵着苏北的手刚刚走进客厅，周嫂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些类似愧疚的表情，她看了一眼顾向南和苏北便低下了头：

    “顾先生，太太，是我的疏忽。”

    顾向南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有一句话：

    “监控录像拿给我看。”

    “是。”

    客厅的超大电视屏幕上已经链接了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姚菲然偷偷摸摸的上了二楼，又进了顾向南的书房，苏北坐在顾向南的身边看着，没情绪，也没任何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场电视剧。

    相比于苏北的平静，顾向南的脸上则开始沉积越来越多的阴郁，直到监控录像转为书房内，他清楚的看到姚菲然从他的电脑里盗取了有关于欧文的视频资料。

    下一秒，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发怒，但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苏北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顾向南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本以为姚菲然对于苏北所做的事情只有五年前的那一件，却不想欧文对苏北的伤害还有她的功劳，他原先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欧文在明知道自己有他把柄的情况下，会突然之间对苏北动手，令自己措手不及。

    欧文被控制之后，他也问过欧文这个问题，可欧文就是宁死不说，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了，即便欧文不说顾向南在此刻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就是想留着姚菲然这颗老鼠屎来恶心自己和苏北的。

    姚菲然！

    顾向南从未觉得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的恨一个人，也从未觉得人性竟然可以丑陋到如此地步，她怎么能？怎么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苏北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苏北只是喜欢上自己而已，却要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就因为苏北是他顾向南的女人，所以当年姚菲然要在苏北的脸上甩过一个耳光，就因为苏北是顾向南的女人，所以她要千方百计的找弱点逼她离开，就是因为苏北是顾向南的女人，所以她就要受到惨绝人寰的伤害？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逻辑！

    顾向南一直都是极具绅士风度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天，现在，这一刻，他气的几乎快要爆炸了，他恨不得立刻将姚菲然拖到自己的面前亲自动手撕了她。

    可他最恨的仍是自己，是自己蒙蔽了双眼相信了她，是自己一次次的给她伤害苏北的机会，从而造成了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

    苏北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顾向南的身边，静默几秒钟才伸手去拉起他握紧的拳头，继而一根根的掰开，让他整个人缓缓的放松下来，顾向南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颜面对面对她。

    是他的纵容才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顾向南的自责苏北都懂，但是那不是她想看到的，微微一笑：

    “向南，今天是除夕。”

    今天是除夕，不要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来打扰我们，不管有天大的事情我们都过了今晚再说，我只想好好的陪你过一个年，这是我们结婚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顾向南缓和了自己的情绪，轻轻闭了闭眼睛，继而睁开，再见她已是满眼的笑意，是啊再大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不能让那些人渣还破坏了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还记得那一年的海边吗？”

    苏北笑：

    “自然记得。”

    “想不想再看烟火？”

    苏北点点头，却有点小纠结：“可是我现在有点饿了。”

    苏北上楼换衣服，顾向南紧跟其后的时候，周嫂叫住了顾向南：

    “顾先生。”

    顾向南停下了脚步，对回头看向自己的苏北微微笑了笑，示意她先上去，苏北笑笑转身离开了，顾向南看着周嫂，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周嫂，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不怪你。”

    周嫂眼眶微微泛红：

    “这事是我不对，当时姚小姐过来说是和您和太太约好了的，我也就没在意，她说想要逛逛苏园，还不让人陪，我也就随她去了，如果我今天没有因为找东西而调录像，我也没想到姚小姐竟偷偷的去了您的书房，是我的疏忽。”

    “我当天是想在您回来的时候告诉您一声姚小姐来过的，可是太太出了事，你们一直没回来，我也不敢打电话打扰，后来你们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说，太太就问我她约的朋友有没有来家里，我就将姚小姐来过的事说了……”

    顾向南微微蹙眉打断她的话：

    “你说太太知道姚菲然来过家里？”

    周嫂因为顾向南的突然打断吓了一跳，随即点头：

    “是啊，您和太太搬回苏园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

    顾向南突然觉得所有的事情有哪里不对，苏北的个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身边没有什么来往的朋友，可是这样的一个她竟然会约朋友来苏园？且不说她是否有朋友，即便有，她也不会约到苏园这个地方来。

    可是她为什么会问周嫂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原因只能是，她要确定姚菲然究竟有没有来过家里，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件事情和姚菲然有关了，却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为什么？

    顾向南的脸色不对，周嫂便开始审视自己究竟是不是哪里又说错了话：

    “顾先生，我是不是……”

    顾向南摆摆手：

    “没事，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过年吧。”

    “可是我以为您和太太要在顾宅过年，没有准备年夜饭，我……”

    “我自己来就可以。”

    周嫂见他态度坚决，便没再继续坚持，转身离开了。

    顾向南静静的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才径自笑了笑，迈开脚步上楼，终究，他也是不被信任的那一个。

    回去卧室的时候，苏北已经换了家居服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到声响回身看过来，目光停留在顾向南的脸上，没有声音，淡淡的笑了笑，顾向南同样也笑了笑，只是没走过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她：

    “打电话？”

    苏北应了一声：

    “我打给苏群，可是提示关机()。”

    顾向南静默片刻：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明天再试试。”

    苏北没说话，但表情却明显是不安的，顾向南有迈步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安慰的冲动，却在最后终究是停止了这样的想象，故意对她的情绪视而不见，转身走进了衣帽间。

    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苏北正在洗手间，顾向南于是也没刻意打招呼直接下了楼，苏北走出来看到空荡荡的卧室心突然的也跟着空了。

    她知道，他已经知晓了所有的刻意。

    苏北在卧室待了一会儿才下楼，顾向南正在擀皮准备包饺子，见苏北出现在厨房，仍是笑了笑：

    “去外面等着吧，好了叫你。”

    苏北没听话，缓步走近，站在琉璃台前洗了洗手，继而擦干，在顾向南擀好一个的时候拿起来开始包饺子，顾向南侧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手中的动作。

    沉默了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期间唯有擀皮的声响飘荡在两人中间，苏北突然觉得有点闷，暂停手中的动作看向窗外，她以为这样特殊的一个日子原本应该是能看到烟花的，却忘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人迹罕至的苏园。

    远离市区，也远离了喧嚣，自然就没可能看得到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姿态。

    叹息一声回过头想要继续包饺子的时候才发现顾向南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苏北迎视着他的视线，静默片刻，开口：

    “你在生气。”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彼此这般熟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更何况是这般明显的毫不遮掩，她想误会都不行。

    顾向南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我只是有些郁闷。”

    苏北垂眸：

    “对不起。”

    “比起你的对不起，我其实更想知道为什么。”他终究是理解不了的：“你明明知道不管任何的事情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毫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可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你却还要选择让我被动的知道，苏北，我不懂。”

    “有些事情让你自己发现，比我亲口告诉你要来的有意义。”

    顾向南蹙眉沉默。

    苏北抬头看他：

    “我承认自己想过要算计这一切，让你在不经意间知道当年捐肾的是我，指示欧文对我做出那些事的人是姚菲然，我知道这些事情只要我说出口，你就会相信，可如果是自己发现这一切的，你的愤怒也会更强烈一些，这样我的怒气也会消散的彻底一些。只是怀孕之后这样的想法全部不见了，我再也没想过要刻意让你知道这些，却终究还是让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没有为什么，或许是我突然发现不管是谁替我出这口气都没有我亲自动手来的痛快吧。”

    其实苏北也从未有让顾向南帮忙自己处理姚菲然的心思，她只是想解除顾向南对姚菲然的那份感激之情。后来怀孕让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她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都往后推移。

    心里憋着的那团火不是不想释放出来，也动过将一切告知顾向南交给他全权处理的想法，可是在三亚的时候姚菲然给自己发来那段视频，让苏北清清楚楚的知道唯有自己亲自了结了她，自己才能得到安宁()。

    “北北……”

    顾向南看着苏北的眼神颇为无奈，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是她不顾一切都会信任的人，不管任何事情都能心与心的相交，可是却不想她竟偷偷摸摸的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后知后觉的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顾向南的心思，苏北是明白的，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其实这并非是信任的问题，只是她的私心作祟，也是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可是却遗忘了他如果发现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思。

    “是我不对。”

    苏北再度道歉，这一次让顾向南感觉到的只有满满的心疼。双手都有面粉，他只能用手臂将她圈进自己的怀抱里，紧紧的抱住：

    “北北，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让我第一个知道，你的开心，难过，委屈我都想要知道，而不是后知后觉的由别人来告诉我，我们本应该是最为亲近的人，不是吗？”

    苏北在他的怀抱里长时间的沉默，久到顾向南快要失去把握的时候，她才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

    “真的？”

    “我不骗人。”

    顾向南轻轻笑了，是啊，他的苏北从来不骗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说或者不说，但凡说出口的都是真的。顾向南轻轻的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那北北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苏北看着他，几秒钟之后点头承认：

    “有。”

    顾向南表情未变，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意思很明显：你要不要告诉我？

    苏北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说出当年的那桩恩怨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更何况她原本是想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的，只是李淑慧已经对顾向南提起了这件事情，那么不管顾向南后天有没有去赴约，这件事情终究是隐瞒不住了。

    与其由别人的口中告诉他，不如自己亲口来说，至少自己可以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做出决定的苏北笑了笑：

    “你给我时间准备一下，至少也要等我吃完饺子，否则我没有力气。”

    顾向南却并不怎么相信：

    “我怎么能确定你这不是拖延政策呢？”

    “拖延怎样？不拖延又怎样？你还能强迫我说出来不成？”

    顾向南撇嘴，对于这一点，他的确很无奈，从前的苏北就是自己的宝，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不得凶，舍不得瞪，如今怀孕的她就更不用说了，自己恨不得整天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只求她开心，无忧无虑的笑。

    别说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将心中的小秘密说于自己听，就算她真的只是对自己用拖延政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认命。

    顾向南对苏北，没有半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