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纽约(1/1)
作者:贰零肆柒
    二十四座道格拉斯dc-3客机的舒适性完全不能和后世的客机相提并论,仅在两千五百米高空飞行的它就像是一辆行驶在野地里的拖拉机,不时因为因为气流而颠簸,甚至有几次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下坠。周应聪从坐上飞机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真不知道去年在欧洲与陈绍宽包机游览各国时,他是怎么度过机上时光的。事后,他说在欧洲的时候下面是陆地,一但飞机失事还能迫降,可从委内瑞拉到古巴、再从古巴到美国的这段里程中,机窗下面全是茫茫大海,一旦失事飞机根本就没有地方着落。

    相比于周应聪,李孔荣并不在意气流引起的颠簸,他倒对飞机本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与空乘人员混熟后,他很快就问明这架新式客机的售价:七万九千五百美元,再就是航空汽油的价格:每加仑三十五美分。这个价格是极其低廉的,他忽然感觉非常有必要重新推算一遍在德国拟定的海军飞行员的培训成本,德国航空汽油极为昂贵,他当初是用国内的航空汽油价格:每加仑一点六元计算的,这大致等于五十三美分每加仑。

    因此,飞机上的李孔荣一路都显得忙碌——他需要得出较为准确的飞行员培训成本,但就目前来说,这依然是未知的。比如,虽然知道tb-9教练机的售价以及使用成本,但飞行员不可能在教练机上飞满两三百个小时就直接上航母驾驶舰载机作战,期间必须要驾驶舰载机训练一段时间。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真是难以预计,对比日本那般有实战经验的飞行老手,平均三百小时的飞行时间肯定是不够的,三百小时仅仅能上舰,舰上(于海上)训练还要折腾个两三百小时,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舰载机飞行员。

    不比引擎和机体都极为耐用的教练机,一架舰载机大马力引擎的战时寿命也就在两百至三百个小时左右,这等于说,海上实战训练必须消耗一台引擎以及半架机体的费用(实战飞机机体的寿命也就在五六百个小时左右)。

    四分之一架教练机加上四分之三架舰载机,再加上五百至六百个小时所消耗的汽油、润滑油以及相关费用,然后还要加上各种意外所造成的损失,最后再除以飞行员合格率百分之六十(如果心理测试能高供飞行员合格率的话),这就是海军飞行员培训成本。

    数字测算让人头昏脑涨,等李孔荣从一堆稿纸中得出这个结论时,道格拉斯客机已经飞离海洋,抵达陆地,两天的旅程即将结束,前面就是纽约。在同机乘客喜悦的言辞中,收拾好东西的李孔荣从机窗上看到贝德罗岛上那个著名的自由女神塑像,他心里不由冒出一个词:洋人的女妖。

    虽然这个塑像和后世毫无差异,但脚下这座城市却与八十年后有着巨大的差别。此时的纽约人口只有七百余万,城市的摩天大楼不是很密集,面积也只有八百平方公里。当然这些仅仅是数字,在飞机上俯视整座城市依然无比庞大,它像森林一样生长在哈得逊河两岸以及曼哈顿岛上,茂密无比。

    “这等于两个上海。”周应聪同样看着脚下这座世界第一的城市,如此说了一句。

    在两台一千一百马力的惠普r-1820风冷引擎的轰鸣中,飞机掠过棋盘式的密集城市,缓缓的靠近机场跑道,最终在轻微的颠簸中安然落地。李孔荣看了后座自己的副官钟前功一眼,见他已经准备好了护照和填写好的入境单,没有说话。

    外交护照确实有优先权,通过外交人员通道,出了机场李孔荣和周应聪就看见了纽约总领事馆前来接机的二秘顾毓瑞,他一见李孔荣就热情握手道:“能在纽约见到李上校,实在是毓瑞之荣幸。”

    李孔荣周应聪一行穿的海军常服,同为上校,自觉来过美国(仅仅是西海岸)的周应聪走在最前,可没想到人家使馆人员上来就拉住李孔荣,然后才与他握手。他正惊讶间,不想顾毓瑞却道:“家兄是顾毓琇,在清华大学……”

    顾毓瑞一说清华大学李孔荣就明白了,他笑道:“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还请顾兄多多关照。”

    “李上校不必客气,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便是。请上车,请上车。总领事于先生还有张彭春先生都在等您。”顾毓瑞笑着将李孔荣和周应聪几人请上车,在他绕过去从另一侧上车时,周应聪小声道:“你怎么认识这些的人?张彭春先生是谁?”

    “都是……”李孔荣沉吟了一下,最后道:“张彭春先生是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先生的弟弟,这些其实都是学界人士。海军现在和清华等大学有着密切的合作,所以……”

    李孔荣简单的提了一下这些人的关系,而后抽出自己的记事本,查看上面的待办事项。通过纽约总领事馆人员认识当地华人是首项事务,拿着德国犹太人施瓦兹先生的介绍信去找一个叫做斯特恩的美籍德裔犹太人是第二项事务,还有就是要去一次康奈迪克州和马萨诸塞州。

    前者去找西科斯基公司的创始人飞机工程师伊戈尔·西科斯基——美国第一架直升机的发明人,按照此前的打听,他和一般伙计还在联合飞机与运输公司任职,专门制造水上飞机,并没有再度自立门户(此前成立过西科斯基飞机公司,但被联合公司收购)制造vs-300直升机,至于该型直升机的改进型、直接投入二战的r-4直升机,那就更是没影。

    李孔荣有把握融入一定的资金和技术协助西科斯基把r-4直升机提前制造出来。这仅仅是思路问题,无非是在直升机尾部加一个尾桨,当然,主翼的控制也是一个难题,可历史上既然r-4直升机能投入实用,那么这个问题必定是解决了。不过李孔荣并不满意功率仅为两百马力、只能搭载一到两人、装载一吨出头的r-4直升机,他想要的是功率为七百马力、可搭载十名士兵、装载重量三至四吨的h-19直升机。

    这是涡轮轴发动机之前活塞发动机直升机的典范之作,此前的直升机因为发电机、发动机轴要像烧烤一样贯穿整个机身,使得直升机搭载空间极其有限,但h-19直升机创造性的将发动机安装在机头驾驶舱下方,通过一根斜置的传动轴将驾驶舱和乘客舱分开,不占用额外空间,解决了机舱被发动机、以及发动机轴占用的问题,加上发动机马力的提升,使之前只能搭载两人的直升机装载量大增,可搭载一个班的士兵。

    能搭载一个班士兵的直升机在二战中极为有用,虽然活塞发动机固有的震动使得直升机仍然不是一个好的射击平台,而且也缺少与直升机相配套的武器,但这种直升机依然有大量制造的价值。大战中如果制造一万架h-19直升机,每架挣一万美元,这就是一亿美元,当然,战时的美国税率极为吓人,但不管怎么说直升机是一个挣钱利器,而且是独家买卖。

    但让李孔荣不放心的是,直升机项目会不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黑掉,自己毕竟不是美籍公民,也不清楚美籍德裔犹太人能提供怎么样的支持;再就是伊戈尔·西科斯基本身,他是否会同意一个黄种人对自己的公司注资,并占据公司的大部分利润?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除了康奈迪克州的西科斯基,李孔荣还要见正在马萨诸塞州麻省理工学院读博士的林士谔,这倒不像西科斯基那般要担心诸多这样那样的问题,他对林士谔要担心的就是他能不能想办法研发出精度足够的液浮式陀螺仪,这是大幅度提高v-1导弹精度的必须仪器。

    唯有陀螺仪漂移角降低到1度/小时的数量级精度时(每飞行一小时偏离1度),面对城市大小的目标v-1导弹才有价值;如果能将漂移角能降低到0.1度/小时,面对日军师级阵地大小的目标才有价值;而二战中德国v-1导弹所使用的机械式陀螺仪,其漂移角在10度/小时数量级左右,战争中通过改进其精度从直径十九英里缩小到了直径七英里。

    四件事情、四拨人,最后还有一个就是瑞士新中防务公司在美国办事处的开办事宜,以及相关专利申请,但这件事情暂时交由钟前功负责。

    车厢中李孔荣在安排行程,顾毓瑞很得体的只与周应聪说话,待李孔荣安排完,他才道笑道:“李上校很忙啊,从欧洲过来应该很辛苦吧。”

    有清华教授的关系,顾毓瑞算是半个自己人了,李孔荣客气道:“是有些赶,纽约是美国经济的中心,海军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在纽约,到时候还请顾多多帮忙兄……”

    “好说好说。”顾毓瑞笑着点头,“大使先生和彭春先生得知李上校要来,晚上特地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酒会,期间邀请了不少中外友好人士,到时候李上校可要给我们好好讲讲金山卫大捷的事情,我们啊、只是从政府公报里听说过李上校以一己之力说服海军陈部长于金山卫布防之事,但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故事大家全然不知啊。”

    虽然知道顾毓瑞必然会提金山卫大捷,可李孔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金山卫大捷是海军全体的努力,我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罢了。”他说罢看向一边赔笑的周应聪,再道:“其实淑春兄这里也很多故事,最少宁海号的事情他是可以讲一讲的。”

    从见面开始,周应聪就感觉自己虽是上校,可已经沦为李孔荣的配角,现在见他为自己撑场面,挂在脸上的干笑遂变成甜笑,在顾毓瑞问话间,周应聪也客气道:“海军是一个整体,我所做的非常有限。”

    凯迪拉克轿车上气氛笑意盈盈、气氛融洽,待车到四十二街和第五大道交接处的驻纽约总领事馆,几个人还谈兴甚浓。汽车停稳后,车门却被总领事于焌吉拉开了,之后则是一片激烈的掌声:李孔荣看见于焌吉笑着站在车外,他身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西装男士,长得和张伯苓有些相像,感觉这就是顾毓瑞提到的张彭春;张彭春身后是一个身着中式服装的富态中年男人,在他之后则是一群欢迎人士,除了众多身着鲜艳旗袍的女士外,其中更有举着‘欢迎李汉盛上校’横幅的年轻学生。

    李孔荣受宠若惊间,于焌吉已经抓着他的右手高举起来,对着人群竭力大声道:“诸位,这位就是策划金山卫大捷、痛歼日寇的海军智囊:李汉盛上校!”

    在场的大概有数百人,大部分是华人,还有小部分洋人。于焌吉亲自迎接、亲自介绍,完全是全力帮李孔荣造势。在照相机镁光灯闪耀之际,李孔荣忽然暗想:学界那些王八蛋还真不能得罪,现在是热烈欢迎自己,一旦得罪他们肯定是臭骂自己……

    于焌吉当众热烈的介绍完,这才介绍李孔荣身边的周应聪,但欢迎人群的注意力早就被李孔荣吸引,他虽然没有身着海军礼服,更带着长途旅行的疲倦,但他闪亮的眸子还是给人一副睿智的印象,不过这仅仅是印象之一,在场的女性全都觉得李汉盛上校本人要比报纸上英俊的多。

    “李上校,请您说些什么吧。”挤在人群最前面几个年轻人大声道,他们是哥伦比亚大学的留学生,今天特意旷课赶来的。

    “是啊,还是请李上校说些什么吧。”刚才站在张彭春后面穿中式服装的富态中年男人也高声附和,他是纽约中华总会馆主席林保罗,衣服和名字简直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