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军刀(2/2)
作者:贰零肆柒
    “放下小艇。”英国人看了左舷的日本人一眼,随后命令水手开始吊放小艇。这时候船长布隆契陪着一个日军军曹过来了,他蓄着标准的仁丹胡,o型腿走路极为怪异。

    “只是、只是一个病人。”布隆契显得语无伦次,“他是英国公民,从宁波上船。”

    “病人,传染病?”李孔荣被毯子蒙着,仁丹胡很是狐疑的看着这幅担架,他担心是疫病,他身边的翻译也向后退。

    “不,不。只是伤员。”布隆契拙劣的解释,他看向刘永仁救助。

    “伤员?”军曹的狐疑转为另一种怀疑,腰际悬着的指挥刀也抓紧了。“是枪伤?”

    “不是,是摔伤。”刘永仁不得不上前解释,手里准备好的香烟递了过去。

    军曹不接香烟逼视着刘永仁,军刀指了过来,“打开。必须检查伤口。”翻译道。

    “……打开吧。”刘永仁看向一侧的陈在和,让他打开。

    毛毯掀开了,李孔荣正在安睡。看到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军曹得意的笑了笑。刘永仁注视着他,见他诡笑心脏似乎要马上炸开。好在长官受的确实不是枪上,这让他镇静了一些。纱布层层揭开,军曹终于看到了男子脸上的伤情,确实不是枪伤,是摔伤或者钢片插伤。

    “哟西。”他点了点头,这才拿起刚才就交到手上的英国护照,比对相片后把护照还给了刘永仁。“你们的良民证?”李孔荣放过了,可刘永仁与陈在和的身份却是问题。

    “我们?我们从宁波上来的,没有、没有良民证。”刘永仁只能如此解释。布隆契船长也道,“先生,他们是从宁波港上的船,据我所知,那里还没有被贵国军队占领。”

    “八嘎!”布隆契似乎是触痛了军曹的神经,他跳将起来,高举着手狠狠的给了布隆契一个耳光,打过一耳光还不够,又想再打一耳光。船长被打,船员们、最少英籍船员全冲了过来,布隆契也不想再吃一耳光,他连忙道:“抱歉,我非常抱歉……”

    “八格牙路!”看见这边起了冲突,甲板上其他日本兵立刻冲了过来架住船员。盛怒的曹长拽着布隆契的领子再打他耳光,这次是连打了两记才放手。英国人一向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这次被日本人打耳光却没有反抗,刘永仁、陈在和全看呆了。但甲板上的屈辱还没有完,放过英国人的军曹看向刘永仁、陈在和,他吐出一串日本话后翻译便道:“皇军说了,拿进租界必须先对皇军鞠躬,以表示对皇军的感谢,这是上海的规矩。”

    “我呸!”翻译没有说完前陈在和就表示不屑。他父亲是日本人杀的,他在长官的亲率下在钦州湾杀的日军人仰马翻,现在要他向日本人鞠躬,门都没有。

    “你!”翻译是个中国人,他似乎想趁日本人没听懂之前向这个愣头青同胞使眼色。可军曹还是听出来了,他又是一声‘八嘎’,带着鞘的军刀往陈在和头上劈了过去,陈在和正看着刘永仁,猝不及防被一刀打在眼角,军刀沉重,鲜血当即溅了出来。惩戒完小的,军曹又拿刀指着要扶陈在和的刘永仁,翻译又道:“皇军要浓马上鞠躬。”

    “你没事吧。”刘永仁刚才还想劝陈在和暂作隐忍,可此时他却不能隐忍了。李孔荣昔日的话在他耳边回荡:‘你会对自己家的下人俯首称臣吗?你不会,正常的人都不会。就像你看到老鼠蟑螂要上去踩死拍扁一样,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福建人都想弄死日本人……’

    “我们不会鞠躬。”刘永仁扶起陈在和,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正常的人都不会。”

    “八格牙路!!”听完翻译委婉的转述。军曹彻底愤怒了,刚刚是英国白畜的嘲笑,现在是支那人的反抗,他扔掉刀鞘举起军刀狠劈过来,刘永仁一边按住陈在和握枪的手一边尽力避让,可他还是慢了,半条手臂被劈断,血瞬间喷射出来。

    “啊!长……,啊——!”陈在和大骇,打死日本人的念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急把怀里的纱布药棉青霉素吗啡全掏了出来帮刘永仁止血,之后又捡起那根断臂想把它接上去,眼泪更不自觉的从他眼眶里流出来。

    “哈哈哈哈……”刚才这两个支那豚还一副很有骨气的样子,现在却连哭带叫,在甲板上爬来爬去。日本军曹当即大笑,一边的几个日本兵也大声嬉笑,那个翻译虽然不忍乡巴佬落得如此惨状,可也不得不附和着笑几声。“小兄弟,上海是上海,不是乡下,拿来了这里厢就要守这里厢的规矩,不守规矩就要吃苦头的。晓得伐、浓晓得伐?!”

    翻译担心两兄弟性命不保,又一次好心相劝。可军曹却厌烦他在这里碍手碍脚,他一脚把他踢开,而后带血的军刀拍在陈在和脸上,虐笑道:“聞こえないの?ぐ私にお辞儀をして!”

    “我大哥说:我们不会鞠躬。”日语陈在和听不懂,可日本人的意思他很清楚。他没有傲然,也没有怒斥,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担架上的李孔荣。这是他的长官、他的父兄,他曾经悉心教导他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他也正努力去做。勇士的头颅绝不会向日本人低下,他们仅仅是一群蟑螂和老鼠,这便是陈在和此时所想的一切。

    “聞こえないの?!”军曹见陈在和不为所动,笑容逐渐收敛。对他来说,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样的支那人了。“八格牙路!”,骂声中,带血的军刀再次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