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往神的道路(1)(2/2)
作者:黑哩哩

    林小仙摇头,意思是“请便”。

    “那么我开始了。”吴凌烟喝了一口水,打开话匣:“小仙你认识毒蜂吗?”

    林小仙又摇了摇头,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闻毒蜂是当世仅存坚持用毒的猎人,隶属于衰落已久的“见血封喉”——一个精研毒理学的猎人旁支,代表作品有二战时期的沙林、Tabun等。不幸的是,这些神经毒素对正常人类的杀伤力远大于渴血症,教会立即以非人道之名将其取缔。时过境迁,见血封喉沦为罕见的植物,“毒物派”终于消失在猎人的历史中,只留下浓墨重彩的罪恶为世人所知。她对于毒蜂这名字的印象,就像大学毕业后初中同学聚会,偶然瞥见一人躲在角落里独酌,你试着上前招呼,也能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想说的话语刚要出口却如鲠在喉。

    因为除了名字,你们根本就不认识啊。

    吴凌烟理解了她的意思,续道:“我到达教堂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全是趋近凝结的血迹。我沿着血迹走到尽头,也就是一楼祷告厅,看到有人跪在女神像前——说实话,我今天才知道教堂供奉的居然是位女神——那家伙自称毒蜂,脸色很差,跟虫子也差不了多少;他说他化掉了尸体,在等某个人。”

    化尸水。对毒物派来说这种东西可谓司空见惯,用以代替教会奉行的火葬。

    “很幸运的是我没有陪他等太久,他等的人很快就出现了,只不过人数比我想象中要多了不少……对了,你喜欢看电影吗?”

    林小仙一愣。

    “看样子应该是不喜欢吧。”吴凌烟又将一块肉填进嘴里,舔了舔嘴唇。“我毕业前倒是颇好此道,尤其是各种重口味B级片,用粗劣的五毛钱特效做出番茄酱四溅的场面效果,和我这种人太他妈契合了。”他抬高声调,勉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继续说道:“绝大多数都是看过就忘,真正能留在脑子里的很少很少,B级片嘛,大家都按同样的套路来,图的就是个刺激;不过有一部,确切的说是一个系列,却着实让我眼前一亮。”

    “《人体蜈蚣》。”他一边说,一边悉心留意林小仙的表情。林小仙神色木然地叉起一片黄桃,直至咬得细碎才肯咽进肚里,吴凌烟在说什么,似乎全未放在心上。

    电影。

    林小仙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有人曾跟她提起过电影,关于原理、意义和传达的感情,可她并不认为在银幕前欣赏他人明摆着的演技是件有趣的事;尽管如此她终于还是被那人说服,她们约定重见天日后第一件事,就是一起去看一场电影,现在却成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吴凌烟想要继续,但已经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他就牙关打战,一直竭尽全力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吴凌烟霍地起身,他不想把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我吃饱了。”他把这四个字尽量说得不那么颤抖,小心翼翼地从林小仙身边经过,确保两人的身体不会碰触;林小仙忽地伸手拉住他,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柔软的头发枕在吴凌烟腰间,阵阵体香挑逗着鼻腔里每一个细胞,轻易瓦解了他心底的防线。如此亲密之举吴凌烟始料未及,他再按捺不住汹涌的心潮,在林小仙怀里失声痛哭。

    没关系,尽管哭吧。

    如果哭过就会好受的话。

    其实不用他说林小仙也知晓从他出发到遇到教会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之所以愿意去听,是因为她最清楚半路出家的新手猎人们承受的心理压力。很多人没有熬过第一次猎杀,他们或许成功杀掉了猎物,却在光荣的归途上精神崩溃。

    渴血症背后隐藏的秘密,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

    他们根本没准备好。

    林小仙对吴凌烟寄予厚望,能在死斗之夜活下来说明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斤两,不过仅限于肉体;在精神上,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市民。有时候无知的确是神赐予人类最大的福祉,但既然已戳破那层面纱,便永世不能回头。

    历经超现实的恐惧洗礼,吴凌烟急需宣泄,林小仙则大度地为他提供了宣泄的途径——拥抱。

    还有什么比极寒中一个大大的拥抱更加温暖人心吗?吴凌烟自此将唯她马首是瞻,而她不必付出任何代价。雪中送炭,五年前那人就是这样教她的,以同样最廉价的方式。

    总体而言吴凌烟带回来的情报有一定价值,他的“穿越”经历更加证实了林小仙对冷原的判断,多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而现在,终末之刻悄悄逼近,必要之容器业已就绪,剩下的,只要代理人顺利成长起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