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人之敌(丙)(1/1)
作者:苏三斤
    卫起愣了半晌,方才收摄心神,心中便有了计量。他将众痞儿召集起来,按照方才的观察,分别传了苟雄长斧、胡楠与商济长枪、赵泗大刀、李厚长剑、王兜双钩、梁淼铁锏、尤江与沈榷弓弩的基本招式,并用方才他们写字之时的笔架结构与他们一一解释运用时的力道与诀窍,之后让各人自己觅地习练。

    他指点得浅白易懂,众人也颇觉有趣,便纷纷卖力习练。而且卫起对每人均只教授他们三招,分别对应“萬人敵”三字的意境笔韵,让他们逐一练好,然后按顺序倒序杂序连接起来习练。这帮少年本也是好勇斗狠的角色,如今兵器在手,又有了简明易练的招式,自然是练得开心。再者众人打小从无他人这般手把手教导,这番有了这个小小师父,心中倒颇觉温暖。

    说也奇怪,各人虽然学的招式不同,但此刻运使起来却出奇的顺畅,仿佛这些都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练过,但却给自己不小心忘了的招式一般。

    便这般习练了个把时辰,卫起始终在旁引导教授。王兜与梁淼在习练之时,忽然觉得体内有热气被自己所练的招式调动起来,于是向卫起求教,卫起心知这应是顺应个人天性纹理而调动了他们先天的元气之故,心中高兴,知道自己的法门生效。要知道普通习练之法,达到能“得气”之时往往非得三月苦修不可。于是他也不懈怠,便一一告诉众人如何引导这股热气,如何运用这股热气。接着众人均纷纷察觉热流,就连一向蠢笨的苟雄也是在习练之中气窍顿开,直觉热气由丹田直冲胸怀,不由自主地便大喝一声,如虎啸一般。

    这时便苦了项尤儿了,方才本来是他说出来的想要成为“万人敌”的,而此时卫起教授了他兄弟招式,却没有传他丝毫。他只得干巴巴地在一旁看着大家练得起劲,又是热气又是招式的,看得他眼馋不已。他负着双手,随着卫起来来回回巡视,也跟着众人舞弄的招式比划,却总是不得要领,就连跟着苟雄一起学长斧的招式,也因为搬不动那沉重的兵器,学来还没有苟雄这笨蛋快。

    项尤儿方才看见卫起在他画的字前面摇头了许久,想来定是因为自己画得太过难看,才没有入卫起的法眼,于是他便四处乱逛,待得看见其他人画的字也是奇丑无比,于是心头火起,也不顾卫起正在纠正尤江开弓之时的姿势,上前一拍卫起的肩膀,叫到:“木瓜,这不公平!为啥他们都有得练,老子却在这里干坐着!”说着仿佛全身都要冒火一般。

    卫起见状浅笑,他早知道按照项尤儿这驴脾气定然是急不可耐,他心知项尤儿的“玉质”非同寻常,磨练起来远较其他人要暗合的机缘苛刻得多。不仅方法得别出心裁,项尤儿自身也要承受非同寻常的痛苦,于是便要先憋他一下,激一激他的斗志。

    这时他看项尤儿已然按捺不住,便笑道:“你真的想当万人敌?”

    项尤儿见他发笑,更是怒意沸腾,叫到:“废话!”

    卫起正色道:“我教兄弟们的都是百人敌的招式,若是此刻开始加以勤修,十月之内可有小成,十年用功不坠方可有大成,大成之后再往上进便要看各人造化了。若是大成,便是要凭单骑出入万军之阵也是寻常之事。现在我将各招式去芜存菁,加上你们各人的天资匹配,若是天运允可,兄弟们三月之内或可有小成,三年之内或可有大成。但这些都不是万人敌的练法!”说到这儿,卫起顿了顿,认真地道:“真正的万人敌,练的是气概!”

    项尤儿听闻这个“气概”,心中也是瞬间澎湃起来,于是盯着卫起的双眼顿时冒光,便也瞬间将自己的火气收敛了,心知卫起说的确实不是开玩笑。

    卫起却自顾自地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若是锻骨,则筋骨或许疲劳损伤,若是练气,则可能气息紊乱,若是要修炼气概,那么要经历的苦楚远非前两种修炼可比,也许会散魂破志、失心丢魂的!或者说,要做万人敌,那就得习惯随时以一人对敌万人的残酷煎熬!”

    项尤儿闻言,心知卫起并不是和他开玩笑,他也不是看不起自己。仔细咀嚼卫起言语中的含义,项尤儿心中的倔强反而被激起。只见他沉思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右手平伸到胸前,笑道:“赶紧的,啰嗦啥,这可是老子自己选的!”

    卫起见状,也是一笑,伸出右手来与项尤儿一握,转头看向旁边的阿白,说道:“白哥儿,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阿白听闻招呼,便走了过来,却见这时卫起忽然手掌一翻,一掌便向阿白攻了过来。阿白骤然受袭,虽然不曾防备,但他身体反应神速,接着便侧身出掌,与卫起交了一掌。这一掌二人均是势均力敌,彼此均觉得手臂发麻。

    卫起攻了这一掌之后,便不再发招,而是负手看天。阿白不知他为何攻击自己,心中暗想难说是由于方才自己不愿意教授武功卫起才生气的,于是便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卫起看了一阵天象,转身便教了项尤儿一个相当奇异的姿势,让他头脚缠绕着固定姿势地坐在一片石板之上,然后对阿白说道:“白哥儿,你看着项兄弟,这个姿势不能变,然后你每隔三刻用方才那般掌力在他的风府穴、肾盂穴与灵台穴各自注入一股真气。若是他脸色绛红,则不用理会;若是他脸色转青,便立即叫我;若是脸色变白,立即用力揉捏他的魄户穴。”说罢便安排项尤儿运功。

    其实他这方式乃是西域羌苯传入的“密宗”瑜伽功法,与中土的周天运行颇有不同,而项尤儿的“玉质”太过稀有,而他本人心志也大,于是卫起便冒险用着密宗功法试着引调他轮中拙火,并用这拙火去打通他的“魂脉”。方才他刻意引导阿白对掌,便是有意想了解一下阿白的内力属于何种质地。一掌之下,他觉得阿白的功力既是旷阔无边又是生机盎然,仿佛是一片好大的森林一般。他心知阿白的玉质应是“大林木”一流,而且阿白的师父居然能引导阿白的功夫走向如此契合阿白的天性“玉质”的方向,显然也是“观气”中绝顶的高手。他早知道阿白非同寻常,虽然“大林木”相较“天上火”而言也不遑多让,但卫起却并未如方才知道项尤儿“玉质”时那般吃惊。

    此刻他知道阿白的魂力中木属性为主,而自己的魂力是以水、金属性为主,这正是让项尤儿习练“拙火”的绝佳组合。正好可以“借木生火”,用阿白的魂力作为项尤儿体内真火的引导媒介,而自己的魂力可以在一旁监督,“以水克火”,如果项尤儿有走火入魔之兆,自己也能从旁策应。

    于是卫起便寻在亥末子初之时,让阿白协助,让项尤儿开始行功。他让项尤儿保持这个姿势,与项尤儿约定只要挺过了寅时,他便教授项尤儿“万人敌”的功夫。

    项尤儿闻言,便憋了一口气,暗中发誓就算是有千刀万剐之苦也要将这试炼挺过去。

    其余痞子习练了这许多时候,虽然均已纷纷打通气窍,但也均是筋疲力竭,于是便在校场中寻了地方,按照卫起教导的睡觉姿势,纷纷睡了。而卫起心中担心项尤儿,便与阿白一同守护在项尤儿身边。他自己虽然闭目打坐调息,但神意依然注意着项尤儿一侧。他虽然欣赏项尤儿的魄力与玉质,但至于项尤儿能否扛住试炼中的折磨他却不清楚。他知道若是项尤儿半途放弃,大不了无法真正打通“魂脉”,到时候再如其他痞儿一样传他些战阵有用的百人敌战法他应该也能接受,若是他修炼得当、机缘恰好,那兴许也能成为一代高手。但若是他没扛住他这“魂脉”试炼,那么便有可能魂飞魄散,轻则痴傻,重则丧命!卫起虽然闭目打坐,但始终心神不宁,便索性起身在庭中来回踱步。阿白心中无事,于是便自己在项尤儿身边找了个草垛躺下,嚼着青草看着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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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经·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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