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情字难书(甲)(1/1)
作者:苏三斤
    这一声呼出,却打破了场中寂静,众人均以为是小野已伸手猥亵于公主,均是纷纷义愤填膺,便向四周站立的日本武士挤去。项尤儿听闻这一声呼喊,顿觉得方才自己所闻非差,一时也是气愤不已,却觉得身旁的卫起全身僵直,似是弓弦紧绷一般。

    小野此时正在思量对策,却忽然听闻手中女子无来由的痛呼一声,顿时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他冷然反手抽出腰间肋差,转身抵在安成公主颈中,啧啧冷笑道:“我扶桑男儿怎会怕你巧言威胁,我们诚意前来开化你国,是你们消极对待在先,现我扶桑关白大人雄才大略,扶桑军力旺盛,我扶桑军人一人足以抵挡你方千人,扶桑何曾怕你们齐国来犯?此刻若是伤了你们公主,我自会切腹向天皇告罪,纵使此时玉碎,关白阁下也会知道我的忠心的。”他这话说得嚣张已极,但在场众人见他用刀挟持安成公主,均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众人忽听得头顶一阵清越啸声响起,小野纵是剑道修炼已久,心境稳如磐石,却不料也被这啸声吸引,向上看去,却见首辅院中的一处高大松树的树冠之上,不知何时赫然站立着一个弯弓如月的劲装箭士,正张满了弓弦瞄向小野。只见那人神色凝注,仿佛天地之间便只有小野一人在他视野之中一般。

    小野与那人虽然相距五六丈远,但被这弓箭指住之时,却忽然间似乎全身都僵硬了一般,连带小野周围的三数个武士,均被那弓箭的杀气催逼得不敢挪动分毫。扶桑剑道习练本以修炼心道为关键,重视的是心杀与心宁的修炼,但此刻却被一个简单的弓箭动作便将他全身气魄死死制住,这对于小野来说却是从未有过。他心神不由得分散,手中肋差也拿捏不稳,正在此时,却听得街角马蹄声起,一骑马疾驰而来,马上一人豪爽笑道:“倭奴小狗敢说以一当千?且试试爷爷手中快刀!”说话之间快马已至,接着叮叮当当一片兵刃敲击之声响起,众人只见一片雪白刀光随着马匹奔跑,如电光石火一般呼啦啦劈过扶桑武士包围之圈。那马却不停歇,踢踏奔至首辅府门口。这时,忽听得身后“砰”地一声弓弦声响,小野惨呼一声,手中肋差飞出,手掌却被一只通体雪白的羽箭钉在青石街面之上,而安成公主则软倒在喜轿之旁。

    那马上汉子似乎料定箭士必能得手一般,哈哈一笑,哗啦啦地往地上丢下了一堆太刀,却是他方才倏忽之间与对方二十余人对战,从那些武士手中夺来的。这时再看向那群武士,均是手腕之中被利刃砍伤,已然失去了战力!

    这时那马上的汉子收刀下马,大咧咧对着刘士奇一拱手道:“刘阁老,俺老胡给您……不对不对,咳咳,柱国将军石信麾下参将胡越、柳七代我家将军恭……恭祝贵府二公子新婚……那个燕尔,嗯,对了,我家将军……那个忽然间有了来不了道贺的急事,就让我俩前来贺礼了。”他在阵中斩将杀敌端的是勇决无匹,此时一番贺词却说得结结巴巴、抓耳挠腮不已,此时那箭士柳七已从树顶跃了下来,却只是抱着弓箭远远站着,冷脸不语,这时见胡越出丑,不由得冷哼一声,似是对他的口拙早已无奈许久。胡越听闻柳七嘲讽,便怒目圆睁,气呼呼地回头瞪着柳七。

    刘士奇本来心神已乱,不知该如何解此困局,却不料来了这两人,顷刻之间便破了扶桑武士的阵势,他知道这二人乃是柱国将军、九门提督石信手下参将,在“石门九重”中排行第六第七的两位参将,平日里是负责京畿防务等事务的。他平日里对这些武人敬而远之,且与石信政见也时有不同,但此刻看眼前这汉子鲁莽可爱,又解了今日的尴尬局面,不由得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喜爱,便拱手道:“原来是“快哉刀”胡六统领和“白猿箭”柳七统领啊,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均是英雄本色。石将军防卫京畿,职责艰巨,遣二位前来帮老朽解了今日窘境,便是天大的贺礼了,二位请受老朽一拜。”说着便向胡越与柳七作了一个揖。

    首辅大人亲自行礼,而且还能将自己字号叫出,这端的让胡越与柳七不知所措,只见胡越顿时满脸通红,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一阵乱摇,嘴中却硬是没发挤出一个字来,而那边厢柳七也是脸色青白,一闪身向旁让过身去。周围人群见状,均是一片哄笑。

    刘士奇这时心中却仍未放下,转眼看着被羽箭钉在地上的小野行长及那群带伤的武士,不觉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此时忽听得胡越口中打了个呼啸。这时却见街边忽然涌出许多顶盔冠甲的兵士,看服色正式柳七所在的神羽营的兵士,只见这些兵员队列齐整,腰间却纷纷挂这些小小布囊。这群兵士默然跑到那群扶桑武士身旁,解下随身布囊,哗啦啦将囊中事物倾倒在众武士身上。那些武士以本以为齐朝奸恶,囊中应是蛇虫一类毒物,却不料细看之时,却是些珠宝金银,虽都是黄白之物,但均是鸡零狗碎,也算不上多么值钱。众武士不明就里,纷纷叫嚷起来,他们大多不会汉语,于是所嚷言语旁人均是不懂。刘士奇等人似乎看出端倪,便各自捻须微笑。

    却见众兵士默默倒完金银之后,便取出随身携带的粗大铁链,将一众扶桑武士锁了。这时胡越哈哈大笑着对道:“首辅大人,近来京城霍家金铺的掌柜报案称仓库被盗,说是给偷了黄金万两呢,这贼子端的可恶,京兆尹无力侦破,便求了咱神羽营兄弟协助破案,果然是不负有心人啊,却不料是这些番邦毛贼偷了,这些番贼的胃口还挺大哟……俺老胡今日率领着我家老七捉贼路过首辅府第,叨扰到首辅大人了……老七,走,四弟还在校场等咱们呢,咱们把这些番贼交给四弟,他识得的文字多,想来也懂得这些狗叫唤……大人,若是再有贼子意图打扰令公子大婚,通知俺老胡,老胡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这最后一句却是对刘志奇说的,说时若有若无地像旁边的萧?看了一眼,接着和刘萧二人一施礼,上马便走。喜轿旁的柳七却不理他,默默走过小野身旁,将白羽箭拔出,从袖中拿出一块丝绢,细细擦拭羽箭之上血迹,也不看小野一眼。擦完之后,反手将羽箭插入背上箭囊之中,动作干净利落异常。他拉起小野欲走,却看见倒在旁边的刘晋元与安成公主,于是蹲下,右手只一个动作,咔嚓一声便将刘晋元手臂接上,冷眼看了安成公主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但怀疑之色转瞬便过,跟着便冷脸押着小野,也不管小野正在不断“八嘎”地咒骂,随着胡越等人,锁着一连串武士,默默前行。待要走远之时,胡越忽然哈哈长笑道:“各路小毛贼老毛贼给爷爷听真了!若是有人再敢闹腾首辅老爷公子的喜宴,爷爷便请他尝尝爷爷的刀!”说着扬长而去。

    方才从小野一众前来搅局到到胡越解围虽然时间不长,但期间起落跌宕,众人均是觉得似乎已然过了半日有余。刘士奇此时静下心来,念头数转,总觉得扶桑武士似乎来得太过恰巧,而胡越等来临似乎也不像是仓促而来,他也不是易于受到蒙骗之人,细想之时便觉今日之事断不会如此简单。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叹道:“怀时啊,你所托付之事果然困难重重啊,老夫也只能勉力为之了。”想到此处,他颜色一整,对远处的刘晋元朗声道:“晋元,我刘家男子虽不习武艺,但却也有夫子传下来的浩然气节,哪怕失了性命,断不可失了礼数,新婚之礼未毕,你快快起来成礼。”说话语气颇为严厉。

    刘晋元闻言,脸色也登时凝重起来,强忍着手上剧痛,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待要前去搀扶轿旁软倒的安成公主之时,却听得刘士奇身边的秦王萧?忽然长叹一声,喟然道:“晋元,你要守住男子的礼数,却不用管女子死活了?如今安成公主昏厥,可她此刻还未嫁入你府上,难道不该寻个公主随侍的用人,查看一下新人是否无恙,再做计较?”说罢目光便遥遥向一个缩在喜轿之旁的随轿老妪看去。他与刘府公子年岁相仿,平日里相处也便以姓名相称,因此这时提醒刘晋元时便直呼他为“晋元”。

    刘晋元闻言一惊,他方才只是想着前去搀扶安成公主,但却没想到这许多礼数问题。他平日里也是守礼之人,也知道拜堂之后方可与新人有肌肤之接,但此刻情急之间心神不聚,便自然而然从心而动。此刻被萧?点醒,便回头看了看刘士奇,见刘士奇点头首肯,便走过去寻了那个老妪,让她过来帮忙检查。

    那老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便向喜轿之旁走来,看样子方才定是被吓得厉害了。项尤儿在人群之中看见那个老妪,依稀便觉得眼熟,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来这老老妪正式那日在安国公府驱赶卫起的那个钱婆婆,那****与阿白在院墙之上似乎与那老妪对了一眼,此刻见时,便觉得这老妪似乎浑身散发着幽幽的让人看不清的气质。他心念飞转,忽然想起了方才隐约听到这场姻缘的女方便是安国公府的小姐,当时自己不太关注,因此也没留意。此刻想来,那小姐兴许便是那个写了“木瓜”给卫起之人,那不知道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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