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馆相逢(1/2)
作者:少独
    明国玄业十六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吴越府城西边上,虚御风独自一人,坐在这间名唤“沧浪居”的酒馆之中,呆呆地望着杯中水酒,神思却已飘回故乡。

    半个月多前,刚刚乡试中举的虚御风,突然被父亲“赶”出了家门,理由是让他立即动身赴京准备来年的会试;并且,这一趟旅途,没有书童,没有伙伴,只能孤身上路。虚御风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他从小到大并未出过远门,再者算算时间,距离会试尚有大半年的功夫,根本无需走得如此匆忙。然而询问父亲之时,父亲只是淡淡说了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不能只做一名书呆子”,就把他给打发了。之后就是母亲泪眼花花地帮他把行囊盘缠打点好,然后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出城门,送到渡口,送上客船;当望着两岸熟悉的灯火渐渐模糊、直至消失,虚御风终于明白,十八岁的自己,如今要正式出门闯荡了!

    沿江北上,第一站就是九省通衢的名城江陵。不久前,虚御风刚在这里参加了乡试。由于上回来去匆匆,未能好好将当地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这一次,本想花上数天时间寄情山水的虚御风,却再度遇到了意外之事。

    到达江陵的第二天,一封神秘信函就经由下榻客栈的老板,送到了他的手上。虚御风一头雾水地拆开信函,乍看之下,这封信,竟是自己每年只能见面一次的授业恩师所写!

    以往恩师均会在八月十五来到虚御风家中,每回只住三日,传授经典,讲述要义,虚御风的收获,却要比自己读上一年的书都多。而今年,参加完乡试的虚御风,原本还想借见面的机会,好好向恩师请教会试的备考经验以及京城的风土人情,谁知后来却要匆匆启程,心中犹自遗憾着,不知恩师身在何方。

    不曾想,此时居然收到了恩师的亲笔信函,虚御风顿时又惊又喜又奇。惊的是恩师如何未卜先知自己人在江陵,喜的是恩师在信中嘱咐他前往吴越府西郊的穹顶山缥缈峰空明寺相见,奇的是恩师把见面的具体时间也敲定好了——九月初十亥时三刻。不过虚御风也并未多想,当即决定改道东行,沿云梦江顺流直下,到宁康城上岸,再去往吴越府。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赶在约定前一日到达吴越。虚御风先是找了间名曰“半日闲”的客栈作为落脚之地,放下行囊之后,便带着盘缠出门,想闲逛一番。半道上,巧遇江湖人士街头卖艺,虚御风颇觉新奇,遂饶有兴致地加入围观人群欣赏起来。只是后来人越来越多,难堪拥挤的虚御风只好退了出来,还不小心撞到了旁人,连声抱歉之下,对方却也没有计较。虚御风继续前行,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西门边上。此时已近正午,虚御风突然发现自己饥肠辘辘,抬眼望去,不远处一面酒旗正迎风飘扬,上书三字“沧浪居”。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斯言妙哉,可求一醉。”

    虚御风遂移步上前,走入酒馆,点上数道小菜,并水酒一壶,自斟自饮,乐在其中。

    谁知喝着喝着,酒劲上涌,却忽来一丝悲戚,平生首次离家日久,而今又正逢重阳佳节,思乡之情顿时如决堤一般,再也难以遏制。此时此刻,家中父母,又是否也在思念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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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灵犀是从家中偷偷跑出来的。

    他的家远在南海之中一处美轮美奂的仙岛之上,本是与世隔绝,幸好每个月都有商船往来,故而并非闭塞之地,杜灵犀更是时不时能跟着家中长辈去一趟内陆城镇,看一看别样的风景,听一听有趣的故事,尝一尝琳琅的美食,品一品飘香的老酒,年纪虽轻,却也算是见过世面。

    但这一回,他真的是偷跑出来的。尽管他很清楚,严厉的母亲必然非常生气,岛上的护卫肯定在四处找寻自己,但他还是怀揣着忐忑、紧张与兴奋,朝着心中的目的地一路前行。

    只因为一封信。

    一封自中原而来,写给故友的信。而这位故友,就是杜灵犀的母亲。一个多月前,商船靠岸之际,杜灵犀按着母亲的嘱托,照例前去检验一批运来的药材,却在其中发现了这封透着古怪与神秘的信函。由于岛上从来没有过此类的信函,杜灵犀着实按捺不住好奇心,遂偷偷藏了起来,在四下无人之处,小心翼翼地将信函拆开,于是一只“魔鬼”,就这样被放了出来。

    读着信中所提及的惊悚往事,虽只是寥寥数语,却激荡起无知少年一颗猎奇之心。自小从长辈处听来的奇闻异事,与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虽然其中充满了未知的风险,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但杜灵犀还是畅想着能够亲身领略一番,甚至寻找出故事背后的答案。特别是信中最后一句,“玄业十六年九月初十,亥时三刻之间,缥缈峰空明寺,重生与毁灭,救赎或沉沦,请君拭目以待”,更是坚定了少年离岛探险的念头。

    有心算无心,杜灵犀趁着母亲不注意,轻松取得离岛令牌,假言外出办事,成功混入商船之中,随船北上中原。登岸后,一路辗转向东北而行,跋山涉水乐在其间,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江南吴越府。

    “这就是江南胜地,有着人间天堂之称的吴越府吗?果然是山水辉映古韵绵长清新隽永秀美无双,比诸天涯海岛,别有一番风情,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杜灵犀甫入城中,近处青砖白瓦古色古香,远眺小桥流水层峦叠嶂,一切皆是美不胜收,不由出声赞叹。

    “还是先去祭祭五脏庙吧,听闻此地的美酒佳肴亦是一绝,嘿嘿,累了这么久,可千万不要再亏待自己了。穹顶山在西郊,今日就住城西边吧,比较方便。”

    言语间,杜灵犀笑嘻嘻地往西而行,寻找着顺眼的客栈与酒馆。

    “沧浪居?听名字蛮不错的,让我想起了沧海巨浪,唉,不知娘亲此刻急成什么样了?等我回去,不会被扒掉一层皮吧?恕罪恕罪,孩儿我也是看了写给您的信函才想着跑出来的,可不能全怪孩儿。娘亲放心吧,等明儿进山游历归来,我立刻就启程回去,不会让您牵挂太久的。”

    杜灵犀喃喃自语,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南海,不知不觉间,就已走入了眼前这座酒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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