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芒鞋，一蓑烟雨，穿林打叶，吟啸徐行。夜色之中，只见一名五旬老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好似寻常农夫打扮，正安步当车，潇洒自如，朝着西山顶峰直直而去。老者左掌之中，拄着一根碧绿竹杖，却非圆形而是方形，竹节处尚有须牙，显是未曾雕琢，却处处可见古朴清雅。竹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一点，老者的身形向前一瞬，一瞬，转瞬之间，看似缓慢如时间停止，下一刻却已在十米之外，稳定的节奏毫无偏差，远远望去，仿若仙人，又似鬼魅。
“哈～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老夫，会认为老夫是仙还是鬼呢？不论仙或鬼，在这穷山僻壤、荒郊野外，能闻得如此酒香，就当浮一大白啊！”
老者一阵长笑，声震山林，不知何时，右手掌中已然多出一个别致的酒葫芦，一呼一吸之间，美酒自葫芦中飘然飞出，如银河挥洒，直落喉中，老者神情倍觉酣畅，足下更见逍遥，竹杖轻舞，整片山林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当最后一滴酒饮尽，老者眼神一凛，缓缓将葫芦收回怀中，山道至此，豁然开朗，西山顶峰千仞崖，正在眼前。
“哎~又是来迟一步，老伙计呀老伙计，为何你总是要到迫在眉睫的最后一刻，才派出那只蠢鸽子来找我呢？我住的那座仙山，离你这座鬼山，可是相隔千里，老夫一根竹杖两条腿，走到这儿也差不多要折了。接下来面对那个疯魔，免不了又是恶战连连，如果连这条老命也折了，你要如何赔我呢？看来老夫此生最失败的，就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
老者望着空旷的四周，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戏谑自嘲起来。大雨依旧淅淅沥沥，不做丝毫停歇，山顶的水汽凝成厚重的雾气，逐渐笼罩住整座悬崖。老者皱皱眉头，却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
“嗯？竟然有血腥味。天太黑了，看不清雨水的颜色，莫非是漫天血雨么？哎呦，坏了坏了，这个疯魔啊，看来是又忍不住狂性大发了，不知多少人又得因为他而遭殃。这回真是倒霉，不止要操碎心，恐怕还要操碎骨。疯魔啊疯魔，待会儿你下手可是要轻一点儿，毕竟在这世上，你的老朋友可是越来越少了，如果连我也死掉，还有谁能陪你喝一杯呢？虽然，我喝的是酒，而你喝的，却是血，但无论如何，终究也能使人一醉啊！”
老者循着气味来到一株松树跟前，望向枝叶草地间残存的零碎血肉，不由摇头叹气。
该去往何方找寻那疯魔的踪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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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闻“轩辕绝璧”之名，孤影亦是大吃一惊。相传上古女神补天之时，曾将一枚仙石遗落人间，历经千年终为轩辕大帝所获，遂以天地造化之功破石得玉，名曰“绝璧”，乃神州千古第一至宝。自轩辕以降，历代帝王皆将此玉作为镇国象征，传予后世。每每改朝换代，围绕轩辕绝璧亦势必要掀起一番龙争虎斗腥风血雨。五十年前，明国太祖夺得宝物，定鼎天下。然而当今天子龙熙攻破宁康、登基称皇后，却始终未能找到轩辕绝璧的下落，心中深以为憾，原来竟是在空文手中。
此时，空文见雨势越来越大，便领着众人前往院落旁边一处凉亭避雨。亭子不大，但石桌石椅齐备，众人分别坐下之后，空文悠然叹道：“世皆称得绝璧者得天下，然对于贫僧而言，此物不过记载一得一失之间的感悟，再无他用也。贫僧本欲将其长埋深山，从此免去世人争夺之苦，但天生万物，自有其理，蝼蚁尚且偷生，神遗之宝又岂能随我老死山林，从此不见天日？与其留待后世再掀腥风血雨，不如让当今天子去好好守护，也还他一个功德圆满。善哉善哉！”
孤影点点头道：“上师有此宏愿，正是佛祖慈悲，晚辈纵使肝脑涂地，亦不负上师嘱托。只是有一点晚辈不明白，国师既知上师心意，为何不早早转呈皇上？晚辈相信，只要有国师居中转圜，皇上与上师定能化干戈为玉帛，成就千秋万岁后一桩美谈也！”
空能在旁闻得此言，哑然失笑道：“施主堂堂一代人杰，见闻广达之士，怎么这会儿也犯糊涂了？自古帝王家事，岂有任臣子摆弄之理？今上枭雄之辈、阎王之徒，可谓杀伐果断残忍无情，国师不掺和他的事，自然还是功盖当代，若是掺和，那就叫功高震主。既然今夜你能出现在此，那么国师此番回京，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会想不明白吗？”
孤影悚然一惊。是啊，国师隐瞒空文等人潜居穹顶山之事，前后长达十五年之久，以当今天子的秉性，如何能够容忍此等欺君之举？更何况国师乃经天纬地之才，若真有异心，再操纵一回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皇上又如何能不忧惧呢？此刻，自己虽身在千里之外的吴越，但北都幽燕城中，一场滔天巨变恐怕已在酝酿之中了，雷霆怒火之下，那噬人的漩涡，又将令多少人尸骨无存？
孤影不敢再想，额头冷汗已是簌簌而下。空文却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过虑，空能此言虽是在理，但龙熙与天胤皆不能按常理去推度，后续如何，端看贫僧的决心能否打动龙熙，以及国师此番回京究竟所为何事。其实早在三年前，贫僧即与国师提过此事，当时国师答曰‘善哉，然天时未至，不可轻动’。虽然贫僧亦不知何谓‘天时’，但正如施主所言，天道天命，各有定数，但求不违本心，步步皆莲华也！”
孤影点点头，恭敬地问道：“晚辈受教。上师，晚辈心中尚有些许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空文淡淡道：“无妨。施主是否想问，贫僧当年是如何来到这穹顶山中，又是如何与国师相安无事的呢？”
孤影颔首称是，空文脸上出现追思的神情，缓缓说道：“当年宫中大火，贫僧等人自鬼门而出，在八名武功高强的江湖义士护送之下，顺利离开宁康，来到了吴越府穹顶山。那八名义士一到穹顶，便告辞离去，从此贫僧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甚至连他们姓甚名谁身份来历都未曾知晓。随后，当时东山缥缈峰红叶寺的住持空明大师现身相见，将贫僧等人带入寺中，以和尚身份藏匿了下来。”
孤影讶然说道：“空明大师？可是十五年前曾经被下令斩首的空明大师？”
空中眼中神色一黯，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位空明大师。”
孤影喃喃道：“原来当年那封告密信上的内容竟是真的。“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既是如此，为何巡天卫来到穹顶山后，并未发现上师等人？”
空文喟叹道：“因为他们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
第十五章 疯魔嗜血（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