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闻一声轻微的颤动，空文拄地的拇指，在转瞬之间急速枯萎，最后，消散于无。

    孤影见到此景，勉强压下伤势，上前关切地问道：“上师，您无恙乎？”

    空文站直身子，轻轻摇头，微笑着说道：“‘祝融掌’、‘天残手’、‘蚩尤灭世诀’，施主身兼奇功妙法无数，武技层出不穷，内功更是已达至境，贫僧由衷佩服。但杀戮并非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纵使施主能杀尽此地所有人，也照样寻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我佛慈悲，愿施主放下屠刀，造无量功德。阿弥陀佛！”

    修罗冷冷说道：“比起那位空贤大师，圣上的‘七禅寂灭指’，一灭一生，已达‘五禅地’的境界，真是难得。只可惜尚未及‘六禅天’，更弗论登峰造极、传说中从未有人练成的‘七禅寂灭、三世荣枯’。如今，圣上已断一指，尚余九指，还能挡我几棍呢？其实，本座并非为杀人而来，只要圣上答应出山，本座何止放下屠刀，更是愿为先锋替圣上扫荡天下。如此简单的抉择，圣上还在犹豫什么？哼哼，莫非是要我先杀几个人给你看看么？”

    空文默然，空烈苍老沙哑的声音却在后头响起：“上师，我等求仁得仁，十六年前即将生死置之度外，纵然今夜灰飞烟灭，又有何憾？上师无需为我等挂怀。”

    修罗哂道：“空贤、空烈，不，应该称呼你们赵希贤、闫天烈才对。你二人确实死不足惜，身为前朝重臣，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苟且偷生十六载，非但不能规劝圣上寻回雄心，重夺帝位，反而整天鼓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真是可笑至极！”

    孤影闻得赵、闫二人之名，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当年失踪大臣名单里也有这两位，原来与杨应能相同，皆是追随先皇亡命天涯，不失忠义之道。

    空文仰望天际，似在缅怀过往，半晌，目露坚定之色，正视修罗，淡淡说道：“施主好意，请恕贫僧无法接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眼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贫僧自问，若无当年之变，也未必能比今日的龙熙做得好。与百姓福祉相较，过往云烟又何值一提？更何况，一饮一啄自有分定，天命如此，人力如何能逆天而行？贫僧决意，老死于此山林之中，施主不必再多言。贫僧更要劝施主，莫要去做祸乱天下的万恶之源，否则，他日堕入阿鼻炼狱，罪孽深重难以救赎也！慎之慎之！”

    修罗闻言，怒火一炽，魔神气势再度散发，令人战栗的脚步声响起，如战鼓一般，一步步，一声声，敲击在人心之上，令人直欲呕血，肝胆俱裂。死亡阴影缓缓逼近空文，狰狞的声音仿佛自地狱升起：“圣上是觉得本座不敢杀你吗？若你肯出山，自是圣上，得本座尊崇；若不愿出山，不过老僧一名，本座说过，杀你们如杀蝼蚁。此时死去，比之十六年前逊国而死，更加不值。你甘心吗？”

    空文摇摇头笑道：“施主差矣！如今死去，比十六年前之死，重于千钧，岂可同日而语？贫僧武功虽及不上施主，但亦不会坐以待毙，降龙伏魔，佛门自有秘诀，施主倒要小心了！”

    修罗来到十步之距，蓦然站定，沉声道：“好！纵然落魄，依旧不减君王气度。冲你这一点，本座就破例发发慈悲，指一条明路给你。交出轩辕绝璧，从此不离穹顶山，这就是本座的条件！若你不肯，那么今夜，本座就将穹顶山变为人间炼狱！”

    空文似是早已猜到修罗的用心，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宝物总是祸害，贫僧却不忍毁之，罪过罪过！但施主来迟一步，贫僧已决定将此物送还大明宗室，让龙熙去保管，却是不能交予施主，请施主见谅。”

    修罗眼神一寒，怒斥道：“冥顽不灵！难怪你任人宰割，难怪你守不住天下，难怪你会辜负那千千万万忠孝亡魂！本座送你去见西天佛祖之前，最后再问你一句话，天言笑佛，是否身在穹顶山中？”

    天言笑佛？

    天言笑佛！

    闻得此名，孤影雄躯剧震，不知修罗为何会突然提起此等人物。

    空文亦是一怔，脸上神色变幻，复杂难明，随后长叹一声，点点头道：“天言笑佛，确实一直在穹顶山中。甚至，比贫僧来得更早。”

    “啊？！”孤影等人不由惊呼出声。

    修罗沉声道：“果然如此！那么他现在身在何处？”

    空文语气之中一派寂寥，黯然说道：“他，早已不是他了。而如今，谁又知道他去往何方了呢？”

    修罗追问道：“什么意思？”

    空文油然说道：“诸位听过‘山僧食人’的故事吗？天言笑佛，就是当年那位，残忍疯狂嗜血食人的‘山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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