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瑕脸色阴沉，紧盯着萧瑶的身影，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萧瑶自然是不知场外发生的事，她看着眼前炫目的银丝，身形几易，几乎是贴着所有银丝的间隙，切到了唐飞虎的身边，不顾他满脸惊慌，一手按住他的右手，冷笑一声，以指环划过他的筋脉，飘然掠走，如一只黑鹤，悠闲地穿出火树银花阵中。

    众人见萧瑶安然无恙地从火树银花中穿了过去，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萧瑶掸了掸身上的沾到的火药灰烬，不紧不慢地说道：“本来你伤了那小孩，我取了你的命也不为过，但我不喜欢杀人，今日就废你一只手，以示惩罚。”

    火树银花黯然熄灭下来，唐飞虎一身白衣，倒显得灰头土脸的，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瞪着眼睛，用流着血的右手指着萧瑶，说道：“你不是沈无玦，你是哥舒……哥舒……”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因为惊怒过度晕倒过去。

    唐家堡众人一拥而上，扶着唐飞虎，唐青伊拦在萧瑶面前，说：“你别走！”

    萧瑶瞟了她一眼，不屑地道：“怎么，你父亲都打不赢我，你还敢拦我，你是想废左手，还是想废右手？”

    唐青伊抱着自己的手，很是后怕，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这时万一鸣看不下去了，执剑上前道：“沈姑娘，你明知唐前辈是机关圣手，你废他右手，何夺人性命有何区别？”

    萧瑶看都懒得看他，拍了拍沈无瑕的肩，说：“哥哥，这种小喽啰你处理了便是。”

    沈无瑕嘿嘿一笑，对万一鸣说：“这区别可就大了，他现在只是废了一只手，但还能吃能喝，好赖算活着不是。凭唐家堡的基业，他晚年生活无忧，就当提前退出江湖，告别厮杀，不是挺好的吗？”

    万一鸣气结，凭言语他是胜不过混迹市井的沈无瑕，只能凭武力取胜，便道：“无论如何，令妹伤了唐前辈，我便要将她拿了回去。沈无瑕，还请你让开。”

    沈无瑕双手抱胸，笑吟吟地看着他，说：“我就这一个妹妹，怎么能让你们给欺负了。不过，我劝你叫上柳重言一起，不然输得太惨，可有负你们怒剑山庄的名声。”

    柳重言纵情声色属于练武，武功稀松，万万不敢跟沈无瑕过招，便自觉地退到一旁，说：“我的功力不济，还是不拖累万兄了。”

    “你……”万一鸣叹了一声，满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又向楚怀瑾投入求助的目光。

    楚怀瑾正想帮忙，却听沈无瑕说：“楚兄，我建议你还是作壁上观，你和唐姑娘不是要出关吗，若现在助了他一臂之力，稍后他便会算计你了。”

    楚怀瑾没有理会，仍然是拔剑上前，决然道：“你们伤了唐前辈，我岂坐视不理。”

    唐婉君也是义愤填膺，“沈无瑕，先前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竟与邪教妖女同流合污。今天我绝不会放过她。”

    “你们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是不是有点不讲江湖道义？”沈无瑕挖苦道：“也罢，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今天不过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将我除了罢了。来吧。”

    万一鸣率先出剑，剑势如沧海怒涛，汹涌疾驰，转瞬之间就逼近沈无瑕，将他的衣袂吹得剧烈动荡，几欲破开飞散。这便是怒剑诀的第一式，沧海怒涛，剑还未知，剑气先笼罩住敌人，给敌人强大的心理压力。

    万一鸣的剑招太过霸道，楚怀瑾和唐婉君一时无从援手，只能在旁边干看着。只见沈无瑕一脸淡然，立在剑气漩涡之中，衣袂翩飞，发丝飘舞，犹如不羁的野子，在享受着风暴的洗礼。当万一鸣的剑刺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得，以弯刀轻轻一拨，就将他推了开去。

    万一鸣一击落空，并未气馁，剑锋一转，使出第二式，紫电惊魂，这一式承接着上一式，在剑势被破，剑意将散未散之时，反手出袭，快如闪电，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沈无瑕身经百战，对杀意是极其敏感，他不用回头也知道，万一鸣的剑又来了。他没有动脚，只稍稍一侧身，便避过着一剑。倒是万一鸣收不住剑势，朝沈无瑕面前栽了过去，沈无瑕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出手，不然他根本无法防御。

    唐婉君皱眉道：“这怒剑山庄的武功，看起来怎么华而不实。”

    楚怀瑾想起当年娘与万一鸣比武的情景，娘正是在这相同的招式下落败，心情复杂，说：“并非怒剑诀没有威力，而是沈无瑕的武功太高，若换一个人，就算他能避过万一鸣的剑，但五脏六腑皆会被剑气所伤，跟中了剑差不多。”

    唐婉君很惊讶，“这般说来，沈无瑕的内力比万一鸣高出不少。他看上去不过比你我年长几岁，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内力？”

    楚怀瑾摇了摇头，“塞外人修炼功法与中原迥然不同，或许他们早已另辟蹊径，找到了更快捷的练功之道。”

    说话间，万一鸣已相继使出怒剑诀的第三四五式，怒剑诀的招式精简但有效，若是由万一鸣的父亲使出，三式以内极少有人能招架，可惜万一鸣内功不济，很快就被沈无瑕逼出最后一招。

    最后一招怒剑狂花，是万一鸣成名之技，当年正是凭着这一式，他击败了梦梅山庄的柳行云，料沈无瑕的武功再高，也应该不及两位前辈，这最后一招怒剑狂花应是稳妥无虞了。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得意自满。

    看到万一鸣使出怒剑狂花，楚怀瑾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万一鸣的剑。他不禁去想，如果今日是他接这一剑，是否能接下。

    怒剑狂花，重在“怒”与“狂”，怒则蓄雷霆万钧之力，教人无从招架，狂则快如繁花零落，令人分不清虚实。万一鸣的这一剑发挥得比当年还要好，几乎是他的巅峰水准，只见他所立之处，狂沙乱舞，剑指到哪里，哪里的砖石便碎如粉末，没有人敢想象到，这一剑劈落在沈无瑕身上，会是怎样惨烈。

    沈无瑕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他知道这一式跟先前不同，他若还是嬉皮笑脸，便是九条命也不够死。想起来他还是很心虚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下这一剑。不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活着，他很享受。

    万一鸣一剑劈下，漫天黄沙随之散开，大地猛然一颤，只见他和沈无瑕的身影都下沉了三分。

    这一刻不仅是楚怀瑾，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关注着场中的两个人，只见沈无瑕喷出一口鲜血，大笑道：“怒剑狂花，不过如此！”

    万一鸣一脸惊颤，他刚才劈下的一剑，曾可劈开金石，但落在沈无瑕的短刀上，竟是分毫不入。他的信心在顷刻之间崩溃，再也无意比试，便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深坑，抱拳道：“在下技不如人，多谢沈兄刀下留情。”

    唐婉君不解道：“明明是沈无瑕被打伤了，怎么万一鸣却认输了？”

    楚怀瑾长出了一口气，说：“万一鸣招式全出，无一招可以杀沈无瑕，但比试过程中，沈无瑕有数十次机会可以出手杀他，你说是谁输了？”

    唐婉君默然不语，只是看沈无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猜测和崇拜。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走吧。”沈无瑕随手搭上萧瑶的肩，朝身后摆了摆手，“唐姑娘，楚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唐婉君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楚怀瑾还没有出手，心中不甘，但也知道两人绝不可能胜过他们，只能咬牙切齿，望着他们的背影暗自生气。

    是她吗，如果是她，她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一句话，甚至没多看我一眼？楚怀瑾望着萧瑶远去的背影，心潮起起落落，终是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