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卖画之失声惊叹(1/1)
作者:桃源中人
    第二天早上,伺候着大正德拉完大小便,替他擦拭了身子后,天佑从下院窑洞里找出了一个竹条编织的长背篓。他将那幅画卷斜插在长背篓里,又小心地在背篓里装了些劈柴、柳树干枝之类的东西,还在上面撒了些枯草遮掩。见从外面看不出画卷的痕迹,便双肩背起来出了门。

    出门正好碰见存德从院前的家道里走过,天佑问候道:“伯伯早。”

    存德看见天佑背着背篓,问道:“天佑侄儿,这早地干嘛去呀?”

    天佑不便明说,回道:“家里有些劈柴剩着,我去平襄镇里卖了换些粮食,顺道看看我姐荞叶。”

    存德“唉”地一声叹了口气,顺家道走了。

    凤龙庄距平襄镇,就十几里路的脚程,经过徐家庄、李家庄、景家庄三个大庄中间的那条宽阔的土路,主要是赶马车的人走的;沿着凤龙河河谷往东走,虽然也经过这三个大庄,但是由于不绕路,距离反而要近一些。

    天佑就沿着凤龙河河谷往东走。凤龙河的河水在冬季里被冻得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把河谷的小路浸占了,人走在上面感觉光溜溜地打滑。天佑一路小心翼翼,到平襄镇时,快晌午了。

    平襄镇是平襄县衙所在地,地处牛谷HB岸、笔架山南麓一处南北狭窄、东西走向的平坦河床上。东距地势险要的石峡碧玉关约莫十几里路,西有史家大山绵延盘踞,俨然一处天然屏障,自古以来就是一块兵家必争之地。

    乾隆年间,震惊朝廷、万马厮杀、军营林立的石峰堡事件,就发生在距平襄镇东北七十里地的石峰村,平襄城自然就成为朝廷派出的各路大军和起事新教回民驻扎、对垒、争夺及筹粮催草的理想地方,老百姓深受其扰。平襄城破时,归里讲学的平襄名士李南晖及次子李思沆在此次事件中同被杀害,令举城皆惊。

    事件平息后,官衙和地方乡民豪绅出资出力加固城池,整修河道。历经逐年修葺和迭修增建,如今城周四里有余,城下挖有宽阔的护城河,将牛谷河的水引入其中用于护城。城墙用青砖筑成,高约两丈有余,城墙上面建有数千个砖垛和十多个炮墩,辟有宽阔的甬道,城墙四角另修四个瞭望塔。

    因城北有陡峭的笔架山遮挡,只在东、西、南三面开有城门,各门出入有吊桥,晨放夕收。南门之外还围了一个翼城,与南城墙同高,上修有瞭望楼,下修有翼城门。站在牛谷HN岸北望,只见城墙高耸巍峨,好不威风。

    天佑从牛谷HN岸走向翼城门,沿途路上,看见三三两两的老人或者小孩,身穿烂棉袄,提着打狗棍,手捧破瓷碗蹲在路边向路人乞讨。来到翼城门前,乞讨的人更多了,有的站着,有的走着,还有的靠着翼城墙晒太阳,估计都是从四乡八岔赶来的断粮的乡民。

    翼城门门前的吊桥放着下来,门口有几个戴着圆盘帽、穿着大襟服、提着矛杆子的当兵的人,一一盘问进城的人们,拦着打算入城的乞讨者。轮到天佑时,天佑说要去寿名书院找姜瀚章先生,一位当兵的瞅了一眼他身上的长背篓就放行了。

    天佑进了翼城门,又进了南门往东走,穿过玉湟庙边的一条土路,从寿名书院青砖砌筑的正门走了进去。这时正值冬休假期,书院里的学人们都散学了。正对院门高台上,塑有孔子神位的三间大殿和左右一排厢房个个房门紧闭,屋后树木参天,鸟雀无声,院中显得一片肃穆静谧。

    天佑以前随正德来过寿名书院,对此地有几分印象。他穿过右厢房后面的空地,径直走到书院后边的几排房子前,这里是书院各先生童生们居住休憩之所和伙房之地。

    大姐夫姜瀚章的家在城南姜家滩,距城一里多地的样子。他家家境原本殷实,兄弟四人均已分家单过,他是家中老二,老父老母在最小的一个兄弟所在的祖屋养老。姜先生平时清早洗嗽完毕步行入城,中午在寿名书院休息,下午步行回家陪伴夫人孩子,晚上做功课写文章工书法,间或给老父老母请安问好,生活十分有规律。

    大姐荞叶给他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子贯溪已在寿名书院随姜先生读书,天天中午跑到家里吃饭,小的一儿贯河一女贯洋还未到启蒙岁数,在家中玩耍。

    兄弟四人分家时,姜先生家分的田土虽只有几垧,但能浇上牛谷河的河水灌溉,荞叶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常年雇有一上了岁数的长工吃住在家负责务劳,年底结算工钱,日子倒也自在。不过这水地不比山地,山地见雨能长,水地一旦水浇不足,地气尤其干燥。今年平襄大地普遍大旱,牛谷河水位低浅,灌溉不足,粮食收成不好。所以,姜瀚章自己坚持顿顿吃粗粮糜谷,留下细粮让夫人和孩子吃。

    见姜瀚章的房门紧闭,天佑在门上敲了几下,听到声音,推门走了进去。

    姜瀚章正坐在一方木桌后面,一手捧一杯热茶,一手捏着一只糜谷面团团吃干粮,看见天佑进门,说:"天佑怎么来了,背着背篓做啥?”

    姜瀚章比天佑大十几岁,天佑对大姐夫在内心一直极为尊崇,忙说:“哥,我大让我来找你,商量一个事情。”

    姜瀚章说:“你先坐,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呢?”

    天佑把背篓轻轻放下来靠在墙边,转身闭了房门,轻声说:“哥,家里有一幅牛家坡牛雪樵大人的字画,我大让你斟酌着卖了。”

    姜瀚章失声惊叹道:“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失态,又轻声问:“雪樵先生的字?真的?"

    天佑说:“是真的,爷留给大的,大交代说让我带着隐蔽一些,我装在背篓里背来了。”

    姜瀚章神情激动,把茶杯和糜谷面馍馍都放在桌上,说:“天佑,你把房门关上,让我先看看那字。”

    天佑便转身上了门上的锁门关子,走到墙边的背篓前,抛开上面的浮草,正打算取出那字画,又听姜瀚章说:“天佑,先别掏了,你听我说。”

    天佑不解其意,停下手回头望着姜瀚章,只听姜瀚章说:“你还没吃晌午吧,你把这块糜谷面馍馍吃了,喝点茶。”说着给天佑递过来那个糜谷面馍馍。

    天佑确实有些饿了,便接过来掰了一半,另一半递归姜瀚章。

    姜瀚章低声说:“这字太重,这时候看不方便,你先背着出城到我家里去,放在你姐屋里,今晚你别回你家去,晚上我来了再细看。”

    看来姜瀚章也担心这东西被别人瞧见起意,天佑明白了大姐夫的想法,说:“那好,我这就先回了。”

    姜瀚章说:“你把馍吃完,喝口水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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